孟府的正堂里,一股子沉闷的檀香味儿混着点若有似无的霉味,死死压在人心口上。
上好的紫檀木桌椅擦得锃亮,却透着一股子刻意堆砌的富贵气,冷冰冰的,没什么活人气儿。
孟玉蝉重新坐回下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寒风中不肯弯折的竹子。
她微微垂着眼,手指在裙裾上无意识地捻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玉蝉,”曹氏终于开了口,“你弟弟止危在书院里,一切都好吧?”
她端起手边描金的白瓷盖碗,慢悠悠地用盖子撇着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又来了。
孟玉蝉的心猛地一沉。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曹氏:“回母亲,前日才收到止危的信,说一切安好,用功读书,请母亲放心。”
她声音清越,听不出波澜。
“放心?”曹氏嗤笑一声,掀起眼皮,“我这做母亲的,如何能真的放心?书院山高水远,他一个半大孩子,身边没个得力的人照看,万一磕着碰着,或者得罪了什么人,吃了不该吃的苦头,那可怎么得了?”
她刻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孟玉蝉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止危向来懂事,想必不会得罪什么人。”
“懂事?”曹氏打断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再懂事,也架不住有人存心为难!玉蝉,你如今是攀上高枝儿了,嫁进长庆侯府,成了侯夫人。可你别忘了,你这泼天的富贵是怎么来的!”
曹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那是你抢了清欢的亲事!是清欢心善,见不得你被外头那些歪瓜裂枣糟蹋,才忍痛割爱,把这天大的福气让给了你!
没有清欢,你孟玉蝉还能有今天?!”
孟清欢此刻低着头,手里绞着一方绣工精致的帕子,一副楚楚可怜、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所以,”曹氏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你如今享着清欢施舍给你的荣华,难道不该报答她?不该报答孟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孟玉蝉的指尖已经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看着曹氏那张贪婪又刻薄的脸,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恶心,声音依旧平稳:“母亲想让我如何报答?”
“简单!”曹氏眼中精光一闪,像终于等到了猎物入笼的狐狸,“现在就给你外祖父写信。就说……就说你在侯府一切安好,只是想念家人,尤其挂念幼弟止危在书院的用度开销。请他老人家心疼心疼你这个外孙女,看在死去的女儿份上,拨三万两银子过来,给你添置些体己,也贴补贴补贴家里。”
她顿了顿,又虚伪地补充道:“这钱,就当是你对清欢的‘答谢’了!她为你牺牲这么大,要你三万两,不多吧?”
三万两!还打着答谢孟清欢的幌子!孟玉蝉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太清楚曹氏的盘算了。这钱一旦进了孟府,转眼就会被曹氏拿去放印子钱,利滚利,填满她和她那个宝贝女儿永无止境的贪欲!
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