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那双深邃如同亘古寒潭的龙眸,穿透翻滚的暗红岩浆,牢牢锁定了熔岩湖深处那点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幽绿微光。
那光芒,并非龙骸怨念的森绿,而是更加纯粹、更加内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生命韵律的碧翠。如同沉入地狱火海中的一颗翡翠种子,纵使被亿万载熔岩炙烤、被滔天龙怨浸染,依旧倔强地保留着一丝本源生机。
熔岩翻滚的间隙,隐约可见那光芒的源头——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青碧色的…种子?或者说是某种奇异的矿石核心?其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密玄奥、如同天然生成的星纹脉络,此刻正随着熔岩的涌动而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艰难地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带着净化与生机气息的翠绿涟漪,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狂暴的熔岩之力和无孔不入的龙怨侵蚀。
“星…星源母种?!”清风子祖师趴在紫霄真人腿边,睿智的老眼死死盯着熔岩深处那点翠绿光芒,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贪婪而扭曲变调,“传说中…星灵族培育万灵、滋养星域的生命圣物?!蕴含开天辟地、造化生机的无上本源?!它…它竟然没被龙怨彻底污染?!还…还保留着一丝活性?!我的祖师爷啊!这…这比混沌星核还要…还要…”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坚硬的岩石,指节发白。
巨大的贪婪如同毒蛇噬心,瞬间压倒了之前被星殛寒晶冻伤的恐惧和对玄青的敬畏!星源母种!这可是传说中能点化星辰、蕴养一界的无上圣物!哪怕只得到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粉末,也足以让他脱胎换骨,延寿万载!
“不行…老夫…老夫得想办法弄点灰下来…一点点就好…”清风子嘴里喃喃自语,睿智的老脸因激动而涨红,眼珠疯狂转动。他不敢再去碰环形山壁上那些蕴含星辰斥力的星辉尘埃,但熔岩湖边缘…那些被高温炙烤、又被龙怨浸染了亿万年的凝固熔岩壳上,或许会沾着星源母种逸散出的、被污染稀释的“宝灰”?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趁着玄青凝神注视熔岩湖底,熊云萝和雪灵儿也被那星源母种吸引的瞬间,清风子祖师猛地从紫霄真人腿边弹起!枯瘦的身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如同扑食的饿狼,连滚爬爬地冲向熔岩湖边缘——那里有一片相对平整、覆盖着厚厚黑色焦痂和暗红色晶体的凝固熔岩壳!
“老东西!你找死啊!”紫霄真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瓮声骂道,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清风子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可能存在的“宝灰”!他冲到熔岩壳边缘,忍着扑面而来的恐怖高温,枯瘦的手在怀里一阵乱掏,竟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简易“皮囊吹管”!这是他早年探索遗迹时自制的“刮灰吸尘法器”,虽然简陋,但胜在能远程操作,避免直接接触危险物品。
“嘿嘿…老夫有备而来!”清风子得意一笑,睿智的老脸上满是“机智如我”的得意。他将吹管一端对准熔岩壳上一片看起来颜色最暗沉、似乎“灰”最多的区域,鼓起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吹!
噗——!
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吹管另一端喷出,试图将熔岩壳表面的“宝灰”吹起、吸入皮囊!
然而!
就在气流触及熔岩壳的刹那——
嗡——!!!
那片看似死寂的黑色焦痂熔岩壳,其内部蕴含的、被龙怨浸染了亿万年的狂暴火毒和怨念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嗤啦——!!!
一股混合着暗红岩浆火毒和幽绿龙怨气息的恐怖浊流,如同被激怒的毒龙,顺着清风子吹出的气流,沿着那简易的皮囊吹管,逆流而上!瞬间灌入皮囊,并以更快的速度反冲回吹管!
“噗——!!!”
清风子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灼烧灵魂的剧痛和阴寒怨毒的狂暴力量,顺着吹管狠狠冲进了他的嘴巴!他如同被滚烫的烙铁捅穿了喉咙,惨叫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麻袋,倒飞出去!
更恐怖的是,那股狂暴的逆流并未停止!灌满皮囊后,竟将那皮囊吹管当成了“风车”!
呼啦啦——!!!
皮囊瞬间被狂暴的逆流充满、鼓胀!简陋的吹管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一个失控的、喷吐着暗红与幽绿毒焰的诡异风车,在清风子倒飞的过程中疯狂旋转、甩动!将他枯瘦的身体带得如同陀螺般在半空中乱转!
“啊啊啊——呃呃呃——!”清风子祖师被吹管带着疯狂旋转,嘴巴被逆流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睿智的老脸憋成了酱紫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被甩得如同狂风中乱舞的枯草!那模样,比之前被蒲公英喷脸还要狼狈滑稽百倍!
“噗嗤!”熊云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又捂住嘴。
雪灵儿清冷的俏脸上也忍俊不禁,微微侧过头。
紫霄真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瓮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老东西!让你作!这下真成‘疯车’了!哈哈哈!”
欧卫趴在驺吾背上,看着白胡子爷爷像个被吹起来的破口袋一样在空中乱转,吹管还噗噗地喷着暗红绿色的“烟”,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白胡子爷爷在玩转转飞飞吗?还吐烟烟!好厉害!”小家伙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只觉得很有趣。
驺吾巨大的熔金兽瞳扫了一眼空中乱转的“风车”,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仿佛在说“蠢货”。
就在这混乱滑稽的一幕上演之时。
熔岩湖底,那点顽强闪烁的翠绿光芒——星源母种,似乎感应到了外界剧烈的能量波动(清风子引发的火毒龙怨逆流),其闪烁的频率骤然加快了几分!一圈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坚韧的翠绿色生命涟漪猛地荡漾开来,艰难地推开周围的熔岩和怨念!
这圈生命涟漪荡开的刹那,一直安静待在欧卫怀里的小灰灰鼎,鼎身猛地一震!
鼎口处,那丝贪婪的混沌气息再次探出,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饕餮,瞬间膨胀!这一次,它的目标无比明确——不再是混沌星核逸散的气息,而是直指熔岩湖底那星源母种荡漾开来的、精纯无比的生命本源涟漪!
那混沌气息无视了沸腾的熔岩和弥漫的龙怨,如同最精准的吸管,狠狠地朝着那圈翠绿涟漪的中心——
“嘬”了过去!
呼——!
一股精纯浩瀚、蕴含着开天辟地般造化生机的翠绿本源之力,被硬生生从那圈涟漪中扯出一缕,跨越熔岩阻隔,瞬间被吸入小灰灰鼎的混沌旋涡之中!
“嗡——!!!”
小灰灰鼎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满足又怪异的嗡鸣!鼎身之上,一道极其清晰、充满勃勃生机的翠绿色藤蔓状纹路骤然亮起,如同活物般在灰扑扑的鼎身上蔓延、舒展!鼎内那低沉如闷雷的嗡鸣瞬间拔高,变成了一声极其响亮、带着饱足感的——
“嗝——噗!”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嗝儿”,后面还带着一个如同放屁般的、短促的混沌气流喷发声!一股极其微弱、却混合着精纯生命本源和混沌气息的古怪气流从鼎口喷出,吹得欧卫额前的碎发都飘动了一下!
“呀!小灰灰!你又偷吃湖里的绿绿石头!还放屁屁!”欧卫立刻伸出小手指着鼎口,小脸上满是嫌弃,“臭臭!坏灰灰!偷吃还放屁!”
这声嫌弃的“放屁屁”,在清风子“风车”的呜咽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清晰,让刚刚止住笑的熊云萝和雪灵儿再次忍俊不禁。
玄青的目光终于从小灰灰鼎上移开,再次落回熔岩湖底的星源母种。他那古井无波的龙颜之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仿佛在说:你这破鼎,怎么什么都吃?还吃相这么难看?
熔岩湖底,那星源母种被小灰灰鼎强行“嘬”走一缕本源后,翠绿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荡漾的生命涟漪也微弱了几分,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损耗。
“呜哇!绿绿石头的光光变暗啦!”欧卫眼尖,立刻指着湖底喊道,“小灰灰坏!把绿绿石头的光光吃掉啦!快吐出来!”
小家伙说着,还气鼓鼓地用小拳头捶了一下鼎身。
小灰灰鼎毫无反应,鼎身上新出现的翠绿藤蔓纹路缓缓隐去,仿佛刚才的“偷吃”和“放屁”从未发生。
“吼——!!!”
被封印光网死死压制的暗金龙骸,似乎也感应到了星源母种力量的减弱,发出了更加暴怒、更加疯狂的嘶吼!那两点幽绿魂火再次艰难地摇曳起来,庞大的骸骨疯狂挣扎,试图挣脱封印!整个球形空间的封印之力都在剧烈波动,连接“熔岩星辰”与晶壁的暗金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绷紧声!
“蝼…蚁…夺吾…生机…破封…噬汝…魂——!!!”怨毒的神念冲击再次席卷众人神魂!
“前辈!封印不稳了!”熊云萝俏脸煞白,急声喊道。
雪灵儿也紧紧护住怀里的寒玉匣(受损雪莲),冰魄寒气全力运转,抵御着灵魂冲击。
紫霄真人顶着发光的九转还魂草,瓮声瓮气地吼道:“他奶奶的!这骨头架子没完没了了!”
就在这时!
“秃…秃瓢…紫…紫霄…救…救…”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鬼魂呓语般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怨念,突兀地、直接响在了紫霄真人的脑海里!
紫霄真人浑身一僵,铜铃大眼瞬间瞪圆!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之前那个被他一果子砸进嘴里的万兽谷弟子?!
“谁?!谁在俺脑子里说话?!”紫霄真人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是…是我…万…万兽谷…石…石虎…”那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怨毒,“你…你那破果子…有毒…它在…在我肚子里…发…发芽了…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在紫霄真人脑海中炸响!
“发…发芽了?!”紫霄真人懵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顶那株九转还魂草,又想象了一下那果子在别人肚子里生根发芽的场景…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瓮声瓮气地对着空气吼道:“你…你放屁!俺的果子是宝贝!是…是你自己肠胃不好!”
“啊——!根…根须…在…在扎我的…肠子…呃啊——!秃瓢…我…我做鬼也…啊——!!!”石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血肉被根须穿透的细微声响在紫霄真人脑海里回荡…
紫霄真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虬髯下的嘴唇哆嗦着,看着自己头顶这株“宝贝草”的眼神充满了惊悚。这玩意儿…吃下去…真会在肚子里长草?!
清风子祖师终于从“人肉风车”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吹管和皮囊早已被狂暴的逆流撕碎。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火毒黑烟的唾沫,睿智的老脸一片焦黑,头发胡子被燎得卷曲发黄,如同被雷劈过的老树。听到紫霄真人的自言自语,他一边咳一边幸灾乐祸地嘶声道:“咳…咳咳…活该!九转还魂草…蕴含磅礴生机…岂是…咳咳…凡人肉身能直接承受?吞下去…不…不被撑爆…也会被当成…土壤…生根发芽…咳咳咳…”
紫霄真人:“……”
玄青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众人,最后落回龙首眉心那块镶嵌着混沌星核的额骨上。那米粒大小的混沌光点,在龙骸的疯狂挣扎和星源母种光芒黯淡的双重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散逸出的混沌星源气也浓郁了一丝。
他不再迟疑。
缓缓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覆盖着细密的暗金龙鳞。
对着那被封印光网死死压制、却依旧疯狂挣扎的龙首眉心,对着那块镶嵌着混沌星核的暗金额骨——
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