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壁之上,那一点因玄青指尖拂过而诞生的璀璨星芒,如同投入亘古死水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玄青指尖拂过的位置,无数流淌着星辰道韵的玄奥光纹蔓延交织,构成一幅深邃繁复的微型星图。星图的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洞穿万古的幽寂,无声地述说着星辰的生灭。光芒映照下,山壁上几根早已枯萎断裂的巨大藤蔓根须,竟极其微弱地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嫩绿生机,如同枯骨上萌发的新芽。
这微末的变化,却如同惊雷般劈入草木精灵那简单的灵智!
她沾满蜜汁与银粉的小小灵体猛地一震,通透的青碧光芒瞬间掩盖了所有狼狈。狭长的绿眸骤然睁开,瞳孔深处倒映着山壁上那片新生的星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孺慕、狂喜与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
“母…母神…星痕…!”微弱却虔诚到极点的精神波动剧烈震颤,带着穿越万古的孺慕之情。
草木精灵再也顾不得蜷缩酣睡,沾着蜜饯碎屑的四片叶翼疯狂扇动,甩落点点金黄的蜜珠与银粉!小小的灵体化作一道纯粹的青碧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归巢的乳燕,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朝着玄青的方向,朝着那片新生的星痕——
无比虔诚地、五体投地地…拜伏了下去!
小小的额头(能量凝聚的轮廓)深深触地,沾着蜜汁和银粉的叶翼紧紧收拢,整个灵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如同风过草叶般的啜泣(精神波动)。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与朝拜。
这突如其来的虔诚朝拜,让刚从龙怨镇压中回过神的熊云萝、雪灵儿等人再次愕然。清风子祖师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睿智的老脸上写满了“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星…星辰道痕?!活着的星辰道痕?!我的祖师爷啊!这…这比九转还魂草珍贵亿万倍啊!那精灵…那精灵在拜什么?她懂不懂什么叫价值?!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山壁上的星痕,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刮下一层灰来。
紫霄真人顶着那株在他头皮上生根发芽、星辉浆果闪闪发光的九转还魂草,瓮声瓮气地嘀咕:“老东西,消停点吧!没看那精灵拜的是前辈吗?你上去刮灰,小心前辈也给你弹指头!”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头顶的灵草跟着摇曳,洒落点点星辉。
欧卫被草木精灵突然的举动吸引,小脸上的害怕被好奇取代,他趴在驺吾背上,探着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拜伏在地的“绿色小蝴蝶”:“小蝴蝶在给玄玄伯伯磕头头吗?像卫卫给掌教伯伯拜年一样?”他觉得这很好玩。
玄青墨袍沉静,对脚下草木精灵的虔诚朝拜恍若未觉。他那双深邃的龙眸,甚至没有再看山壁上的星痕一眼,目光已然越过环形山壁,投向了九根擎天而立的幽蓝巨柱——九曜封龙柱,以及柱顶交织、缓缓旋转的庞大封印光网。
光网中心,那如同巨大眼睛般的封印核心缓缓转动,幽蓝的符文流淌不息,散发出浩瀚的封印之力,死死压制着下方深坑中那具陷入死寂的暗金龙骸。然而,玄青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层的封印光华,落在了封印核心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幽蓝光晕融为一体的点上。
那是一个…米粒大小、呈现出混沌色泽、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光点!它如同封印之眼的瞳孔,又像是整个封印大阵最核心的能量源点,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精纯的混沌气息!
“阵眼…混沌星核…”低沉平缓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这低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清风子祖师耳畔!
“混…混沌星核?!”清风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依旧死死抱着紫霄真人的大腿),睿智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死死盯着封印核心深处那个微不可察的混沌光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传说中…星灵族以混沌星辰碎片为基,构筑不灭封印的…核心源质?!无价之宝!真正的无价之宝啊!蕴含混沌初开、星辰本源的无上至宝!若能得之…若能参悟一丝…老夫…老夫立地飞升都有可能啊!”
巨大的贪婪瞬间冲垮了对玄青的敬畏!清风子枯瘦的身躯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敏捷!他猛地松开紫霄真人的大腿,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并拢如刀,灌注了全身残余的灵力,朝着环形山壁上、距离他最近的一片覆盖着星辉尘埃的区域,狠狠地刮了过去!
“老夫刮点灰!就刮点灰!说不定里面就沾着一丝混沌星核的气息!”他口中念念有词,动作快如闪电!
嗤啦!
他的指尖狠狠刮在山壁厚厚的星辉尘埃上!
预想中刮下“宝灰”的场景并未出现!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星辉尘埃的刹那——
嗡——!!!
那片被他刮动的尘埃区域,几道极其黯淡、却流转着星辰轨迹的天然星纹骤然亮起!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混合着精纯的星辰斥力,如同被触怒的星河,瞬间爆发!
“啊——!!!”
清风子祖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枯瘦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更恐怖的是,他那刮灰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接触星纹的位置,竟被一层细密的、闪烁着幽蓝星芒的诡异冰晶瞬间覆盖!那冰晶如同活物,正沿着他的手指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血肉经脉传来刺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剧痛!
“老东西!”紫霄真人大惊,连忙伸手去捞!
啪!
清风子祖师狠狠摔在数丈外的干涸岩石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抱着自己那两根迅速被幽蓝星晶覆盖、如同冰雕般的手指,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手!我的手!冻住了!要断了!秃瓢!快!快帮老夫把这鬼东西弄掉!”他疼得满地打滚,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活该!”紫霄真人又气又急,瓮声骂道,“让你手贱!前辈的东西也敢乱碰?!”他大步上前,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试图用蛮力掰开那些幽蓝星晶。
“别硬来!”熊云萝连忙出声阻止,“那是星辰斥力凝聚的‘星殛寒晶’!蕴含封印阵法的反噬之力!强行破除恐伤及神魂!”她看着清风子那迅速冰晶化的手指,美目中满是凝重。
“那…那怎么办?!”紫霄真人看着清风子痛苦扭曲的老脸,也慌了神。
“玄玄伯伯…”欧卫也被清风子的惨叫吓到了,小脸发白,求助似的看向玄青。
玄青并未理会身后的闹剧。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封印核心深处那混沌星核之上。那米粒大小的混沌光点,在幽蓝封印光芒的掩映下,仿佛一个沉睡的、贪婪的漩涡核心。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欧卫怀里的小灰灰鼎,鼎身再次极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鼎口处,那丝贪婪的混沌气息,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饕餮,悄然探出,极其隐蔽地、跨越空间,朝着封印核心深处那个混沌星核延伸而去!目标,并非星核本体,而是星核自然逸散出的、一丝丝精纯无比的混沌星源气!
就在那丝混沌气息即将触碰到逸散星源气的刹那——
“嗡…”
小灰灰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被噎住的怪异嗡鸣!
鼎身之上,之前因吞噬太古龙魂怨力而短暂浮现过的、那道极其黯淡的暗金龙形纹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混杂着龙怨的滞涩感似乎阻碍了它这次的“偷嘬”!
那丝探出的混沌气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扯了一下,微微一顿,只来得及极其短暂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嘬”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混沌星源气。
呼!
一丝极其精纯、带着星辰寂灭与混沌初生意味的气息被扯入鼎中。
鼎身上,一道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星芒纹路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随即彻底隐去。
鼎内那低沉如闷雷的嗡鸣,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如同消化不良的…郁闷?
“嗝儿…”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滞涩感的怪异“嗝”声,从小灰灰鼎中传出。
这声“嗝儿”在清风子的惨嚎背景音下显得微不足道,却让一直凝神关注封印核心的玄青,几不可察地…侧了下目光,扫了一眼欧卫怀里那个灰扑扑的小鼎。
龙须,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呜哇!小灰灰你又偷吃!都打嗝啦!”欧卫却听得清清楚楚,立刻伸出小手指戳了戳鼎身,小脸上满是“逮到现行”的认真,“坏灰灰!吃坏骨头的东西又吃坏星星!肚肚要痛痛啦!”
小灰灰鼎毫无反应,仿佛刚才的“偷嘬”和“打嗝”只是幻觉。
玄青的目光重新落回封印核心的混沌星核上,深邃的龙眸中,掠过一丝极其淡的…思索?仿佛这小鼎的“消化不良”,让他对那混沌星核的状态,有了些额外的判断?
“前辈…清风子师兄他…”熊云萝看着地上疼得直抽抽、手指冰晶已蔓延至掌根的清风子,忍不住向玄青开口,声音带着恳求。
玄青并未回头,只是对着清风子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一道无形的劲风掠过。
清风子那被幽蓝星晶覆盖、正疯狂蔓延的右手,如同被投入滚烫的油锅!
嗤——!
覆盖其上的幽蓝星晶瞬间汽化!化作一缕缕带着刺骨寒意的青烟消散!
剧痛消失,清风子看着自己瞬间恢复如初、只是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指,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不…不疼了?!冰晶没了?!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啊!”他连滚爬爬地朝着玄青的方向磕头,再也不敢看那山壁上的星痕一眼,眼中只剩下后怕。
“哼!看你个老东西还敢手贱!”紫霄真人瓮声哼道,一把将清风子从地上拎起来,“老实待着!”
玄青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九根幽蓝巨柱构成的封印入口上。封印光网缓缓旋转,符文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隔绝之力。
“此阵…需引。”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人精神一振。
“引?如何引?”熊云萝恭敬问道。
玄青并未直接回答,深邃的目光反而转向了紫霄真人…的头顶。
确切的说是他头顶那株扎根头皮、舒枝展叶、顶端几颗星辉浆果如同小灯笼般闪闪发光的九转还魂草。
紫霄真人被玄青的目光看得头皮(物理意义上)发麻,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灯泡”:“前…前辈…您看俺这草…”
玄青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紫霄真人上前。
紫霄真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玄青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逆。他顶着那株发光的灵草,如同顶着探照灯,一步一顿,小心翼翼地走到环形山边缘,靠近那封印光网。
说来也怪,当他头顶那株九转还魂草靠近封印光网时,草叶顶端的星辉浆果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柔和了几分,与幽蓝封印符文的光芒隐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仿佛同源的气息在互相吸引?
“秃瓢!别动!”清风子祖师看到这一幕,睿智的老眼再次亮起(虽然带着后怕),激动地喊道,“你头顶那草!是九转还魂草!蕴含星辉本源!与这星灵族的封印同源!它…它或许能当钥匙!照亮前路!快!把草对着封印!让它发光!”
紫霄真人闻言,虽然觉得有点扯淡,但还是硬着头皮,努力昂起他那颗顶着草的光头,将头顶那株发光的九转还魂草,如同举着灯笼一般,朝着缓缓旋转的幽蓝封印光网凑了过去!
嗡——!
当草叶顶端的星辉光芒触碰到封印光网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幽蓝的光网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石子,瞬间荡漾起一圈圈清晰的涟漪!涟漪中心,正对着九转还魂草的位置,幽蓝的光芒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淡化、退散,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短暂稳定的光门通道!通道内部幽深,看不清景象,但那股古老蛮荒的气息更加浓郁!
“成了!真成了!哈哈哈!秃瓢!你的秃头立功了!”清风子祖师激动得手舞足蹈。
“闭嘴!老葱头!”紫霄真人瓮声骂道,但看着眼前出现的通道,虬髯下的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走!”玄青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墨色的身影率先化作一道流影,没入那短暂的光门之中。
“快跟上!”熊云萝拉起雪灵儿和欧卫,紧随其后。雪灵儿抱着受损的雪莲寒玉匣,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通道内部。
驺吾低吼一声,驮着欧卫,巨大的身躯也轻松挤入光门。
紫霄真人顶着发光的“灯笼草”,瓮声招呼清风子:“老东西!快!门要关了!”
清风子连滚爬爬地跟上,最后看了一眼环形山壁上的星痕和那虔诚拜伏的草木精灵,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终究不敢再起贪念,一头扎进了光门。
就在光门即将闭合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伴随着凶戾的兽吼,猛地从众人来时的旋涡通道方向传来!
只见三道身影带着狼狈和贪婪,如同附骨之蛆般冲了出来!正是之前被惊退的万兽谷弟子!他们显然一直尾随在后,趁着玄青等人破开封印通道的瞬间,想要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