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清除倒计时开始跳动:10,9,8……
张判官突然把自己的判官卡塞进我手里,他的卡比我的凉些,却带着股熟悉的草木香——是二十年前那碗润肺汤的味道。“这卡能暂时锁住能量,”他往我兜里塞了个东西,是那个青瓷小瓶,里面的药丸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但撑不了多久。要么,剥离能量,你会变回普通人,忘了这一切;要么……”
“要么我和他一起被清除,是吗?”我攥紧两张发烫的卡,突然笑了。审判庭的暖光此刻变得刺眼,像那年乐乐化疗室里的无影灯,可我这次没躲。
我想起林文清在阴间儿童医院教小亡魂叠纸鹤,想起赵姐给疗养院里的老鬼泡护肝茶,想起那个偷车铃的老鬼擦车铃时,总对着73号病床的方向发呆。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却都在自己的角落里,守着点不肯灭的暖。
“清除程序针对的是病毒,不是善意。”我突然抬头,盯着屏幕上的乱码,判官卡的温度顺着手臂往上冲,直抵眉心——那里又开始发痒,像乐乐用蜡笔蹭过的感觉,“乐乐的执念不是病毒,是没说完的话。”
我举起两张判官卡,对准屏幕。张判官的卡面浮出他刻了二十年的字:“守心者,卡不寒”;我的卡面,乐乐的蜡笔字正慢慢显形:“善良的人,该被记住”。
两张卡碰到一起的瞬间,乱码突然溃散,化作漫天金粉,像极了乐乐画护身符时撒的金粉。倒计时停在“1”,屏幕上弹出新的提示,字迹软乎乎的,带着蜡笔的毛边:“检测到正向能量共鸣,BUG-073修正为‘守护程序’”。
审判庭的警报声停了。我低头看向掌心,两张判官卡正慢慢融合,云纹里浮出个完整的奥特曼,怀里抱着片银杏叶,脚下踩着行小字:“73床的哥哥,不冷了”。
张判官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茶水漫过我们的鞋尖,带着枇杷花的甜香。他看着我,眼角的细纹里滚下滴泪,砸在融合的卡面上,竟开出朵小小的金色花。
“新丁,”他声音哑得厉害,“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判那个偷面包的母亲劳改吗?因为我怕她的善良,会被这世道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突然想起乐乐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哥哥,善良像蒲公英,吹走了,也会发芽。”
融合的判官卡在掌心轻轻震动,像颗跳动的心脏。走廊里的时钟又开始走了,这次的声音格外温柔,像有人在哼摇篮曲。我摸了摸兜里的青瓷小瓶,金色的药丸正透过瓶身,在我手背上投下小小的奥特曼影子。
“张叔,”我抬头时,晨光正从审判庭的窗棂照进来,落在我们脚下的茶水上,映出片晃动的天空,“清除程序停了,但‘守护程序’总得有人看着,对吧?”
张判官弯腰捡茶杯碎片时,我看见他后腰的衣服上,别着片银杏叶标本,边缘的缺口和乐乐临终前攥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他没回答,只是把捡好的碎片往我手里一塞:“来,帮我拼拼。这杯子,当年王伯用它给我熬过枇杷汤。”
我捏着温热的碎片,突然明白,那些藏在规则缝里的善意,那些熬在时光里的暖,从来都不是BUG。它们是这冰冷轮回里,最顽固的种子,只要有人守着,总会发芽。
融合的判官卡在掌心越来越烫,像颗刚从土里刨出来的种子,带着要破土的劲。而屏幕上的“守护程序”四个字,正慢慢变成金色,像被谁用蜡笔,一笔一笔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