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银鳞儿面色急变。
周仁敬看清来人,也是一愣。
“七殿下?!”
随即,他想起陈清在揽月别院所言,再看徐清风那超然气度,心念震动。
“莫非……”
“劳殿下久候,”陈清拱手,目光沉静,“陈某已无挂碍。”
徐清风声淡如水:“天后以‘周天星斗禁’为炉,‘九劫替身’为引,逆天夺运,其势已成。此刻天衍台已成绝域,仙神难渡,你若反悔,持天后赐珠,尚可安享富贵清名。”
“富贵清名,非我所愿。”陈清一声清朗大笑,“此身若因惧死而退,生亦何欢?若能坏其逆天之谋,虽死,又如何?”
“师父!我随你去!”银鳞儿猛地冲出,死死抓住陈清衣角!
陈清心头微暖,却是一拂袖,将少年轻轻推回吕奉身侧。
一旁的周仁敬早已面无人色,天后、逆天、绝域……听得他胆战心惊!
“好。”徐清风眼中似有赞许,似有惋惜,“既如此,我便依诺,送你一程。”话落,袖袍轻拂。
“师父——”
银鳞儿出声欲扑!
“鳞儿,”陈清身影已在风中淡去,声音却清晰传来,“万一师父有个万一,你又去了,咱这师门传承岂非断绝?你可知,为了这一故事,为师可是费了不少劲……”
话音未落,人如水墨淡去,终化虚无。
风起,虫鸣,灯摇。
小院中,三人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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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晦之夜,子时将近。
整个玉京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天空无月,星辰黯淡,铅云低垂,如巨掌覆城!
皇城之上,天衍台中。
九重白玉台刺破铅云,周天星斗禁星光流转,化作星光幕布,将这整个宫台笼罩其中。
幕障之下,九层白玉台顶,巨大的祭坛赫然在目,星光成纹,铺展开来,化作一阵,大如穹盖,分列九角。
阵心之处,碧玉台上,一枚灵骨悬浮半空,通体漆黑,遍布孔窍。
骨下,陈萱气若游丝,九道锁链如毒蛇缠身,强行抽取着她的生机,化作缕缕惨白之气,滋养着上方那枚灵骨,维持着最后一点活性与微弱联系。
灵骨周遭,八道颜色各异、气息迥然的光华,如活物般扭曲缠绕!
其中一道,赫然是哀鸣冲撞、不断挣扎的青色狐影!
溯源而去,这狐影的源头,正是祭坛大阵的九角之一、端坐在寒玉莲台上的曦瑶公主!
原本在仙帝飞升时,妖气已被重新封锁于公主体内,令她恢复如常,但此刻的曦瑶,青丝尽化银白,眉心赤纹如血,尤其是双眸空洞,只余两点非人碧火!
暗金符文形成的锁链,将她整个捆缚,如活蛭蠕动,钻入肌理,蚀骨催变,榨取着精纯的天狐之气,汇向中央灵骨!
除了公主所在的这一角,其余八角,有七个皆呈现出酷刑炼狱之景——
一名身着玄衣、头有双角的青年,身覆寒冰枷锁,龙形紫气正被生生抽离;
一名体态丰腴的宫装美妇,周身环绕赤焰荆棘,精魂化作缕缕猩红血烟;
一具残破重甲中,不屈战魂咆哮激荡,却被催化为滚滚凶戾狼烟;
一名枯瘦老儒瘫倒在地,被污浊竹简啃噬文华,清气尽化为污浊泥流;
一截半枯半荣的诡木,正被幽火灼烧,被压榨出丝丝灰绿毒雾;
一团蠕动不休的暗红肉块上,万张人脸在其表面挣扎哀嚎,流出污浊秽光;
一具身披残破霞衣的玉色骸骨,头顶有一团扭曲的七彩祥云在溃散飘逝……
加上曦瑶公主,九角阵位,八隅受刑,唯余正东一角空悬!
夜色渐变。
“轰——”
大阵中央,气浪如龙卷起!
祭坛之外,悬浮宫殿上。
天后珠帘蔽面,气息如渊如狱,漠然俯视阵变。
她在等。
等九劫蔽天,天道失察之机!
六皇子侍立在侧,眼中狂热难抑:“快了!天衍四九,只要擒住那遁去的一,熔铸‘九劫镇世印’,便能定鼎乾坤,护我仙朝万世不拔之基业!”
赵元极躬身于后,姿态谦卑,哪有前几日的嚣张模样?
嗡——
突然!
祭坛中央,吞噬着八道劫气的灵骨骤然剧颤!
一道纯粹的星芒自骨窍深处迸射而出,宛如引信!
“时辰已至,起阵。”天后淡漠之音如天宪降下,“赵元极,你持引星幡,入阵执掌!”
“喏!”
赵元极一步踏出,腾空而起,落在阵东空位上,一杆长幡现于其手!
幡长九尺,幡面漆黑如墨,散发着冰冷、死寂的诡异波动!
“玄煞引星幡!起——”
赵元极厉喝如雷,浑身法力狂涌,双持巨幡,悍然贯入脚下祭坛!
“嗡——”
天衍台剧震!
祭坛之中的阵纹泛起刺目光辉,纹路如活物般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