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流畅、省力,充满了某种机械的美感。
徐庶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他猛地扑到桌前,一把抓起那个模型,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筒车悬挂之法,不对,是这齿轮以水为力,周而复始,天哪!”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些精巧的齿轮,眼神狂热得吓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已经忘记了姜恪的存在。
姜恪就这么安静地站着,看着他。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一个快要饿死的文人谈理想,是空谈。
对一个心如死灰的智者画大饼,是侮辱。
唯有将解决问题的东西,实实在在地拍在他面前,才能击穿他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良久。
徐庶才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此刻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他死死地盯着姜恪,声音沙哑得厉害。
“殿下有此神器,为何要与草民商议?”
这个问题,带着颤抖,带着不解,更带着一丝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
姜恪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神器需要人来用。而先生,就是那个能让它发挥最大作用的人。”
说完,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另一卷图纸,“哗啦”一声,在屋里那片唯一的空地上铺开。
那是一副巨大的,详细标注了所有零件尺寸和组装方式的【高级水车图纸】。
“这,只是一个模型。”姜恪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图纸,“我的目标,是在幽州河畔,建起上百座这样的大家伙。”
他转头看着徐庶,目光灼灼。
“我有神器,但我缺一个能驾驭神器的人。”
“我需要有人告诉我,这东西,应该建在什么地方,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水力?幽州河段,哪里河床坚实,哪里水流湍急?”
“建好之后,又该如何规划沟渠,才能灌溉最多的田地?如何分配水源,才能避免村庄械斗,百姓争执?”
“这些问题,我一个门外汉答不上来。我想,整个幽州城,也只有先生你,能给我答案。”
姜恪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庶的心坎上。
他没有提封官许愿,没有谈建功立业。
他只是摊开了一张蓝图,然后抛出了一个个最实际,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招揽方式。
这是一种基于能力的绝对信任,是一种将整个幽州未来的农业命脉,都坦诚地交到你手上的尊重。
徐庶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地上的图纸,又看看桌上的模型,眼眶竟有些发红。
他一生所学,他呕心沥血写出的《幽州水利疏》,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吗?可他空有屠龙之术,却报国无门,只能在这破屋里,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土地荒芜。
而现在,一个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废柴王爷,却带着屠龙之刀,亲自找上了门。
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光,透了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结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力量。
“殿下,这中轴的材质,寻常木料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扭力,不出三月必然断裂。必须用铁木,而且要用桐油反复浸泡七日以上。”
他没有说“我愿意”。
但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徐元直了。
他,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