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恪手中的马鞭,依旧抵在他的额头。
那黑色的皮革,明明没有多少分量,却压得王戎喘不过气,压得他双膝发软,骨头里的最后一丝傲气,也“咔嚓”一声,碎了。
“我……我……”
他想说“我捐”,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只能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音节。
“噗通!”
王戎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高台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捐……王爷饶命……老朽捐……”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幽州豪族之首的体面。
“我等也捐!全捐!”
他身后的李、张两位家主,早已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下,磕头如捣蒜。
姜恪面无表情地收回马鞭,随手在自己的衣袖上甩了甩,仿佛那鞭子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广场上数千百姓。
“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风声,“这些粮,本是你们的救命粮,如今,物归原主。”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压抑了太久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那不是喜悦的欢呼,而是劫后余生的悲泣,是对过去所受苦难的宣泄。
姜恪没有理会这些,他朝赵云澜偏了偏头,声音冷得掉渣。
“云澜。”
“末将在!”
“派人,去把这几家的粮仓都给本王搬空。记住,一粒米,一撮面,都不能少。”姜恪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王戎,“再‘请’几位家主回府,好生‘休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他特意加重了“请”和“休养”两个字,其中的森然意味,让王戎抖得更加厉害。
“遵命!”
赵云澜一挥手,数十名虎豹骑甲士踏步而出,动作整齐划一,直接将瘫软如泥的王戎几人架了起来,拖下高台。
高台上那十几口还在冒着热气的粥锅,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姜恪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下台去。
三日后。
幽州府库的粮仓,前所未有地爆满了。
一袋袋粮食堆积如山,几乎顶到了房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谷物香气。这味道,比任何香料都更能让人安心。
城防都尉张诚,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跟在姜恪身后,激动得满脸通红。
“王爷!发了!咱们真的发了!”他声音都在颤抖,“王、李、张三家,再加上其他几个小豪族的存粮,全部清点入库!足足有……有五万三千石!足够全城军民,吃上整整一年!”
张诚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他看着姜恪的背影,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种狂热。
这位雍王殿下,手段简直是神鬼莫测!兵不血刃,就让这些盘踞幽州百年的地头蛇,把几代人积攒的家底,全都吐了出来。
姜恪没有回头,他抓起一把饱满的粟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
“光有粮食,有什么用?”他淡淡开口,“本王要的,不是一群只知道张嘴等饭吃的废物。”
张诚一愣,没明白姜恪的意思。
姜恪转过身,看着他:“从今天起,城内所有粥棚,全部撤掉。”
“啊?”张诚大惊失色,“王爷,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百姓们好不容易有口饭吃,您这一撤,他们……”
“本王自有安排。”姜恪打断他,“传令下去,在城门口张贴告示。本王要推行‘以工代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