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书本不可尽信。李清河眼神奇妙,打量着面前唇红齿白、温文尔雅的俊美公子。
完全不像传说中“老实憨厚”的武士样子。
“这还能有虚?”“老实憨厚”的源博雅低低笑了,“我和晴明相识的时间可有双十之长了。也算是生死之交吧。”
“我来此地,难道和晴明公有何因缘?”李清河若有所思。
“不知晴明做了什么,但是你与我的确产生了联系。”源博雅掀开缝腋袍后摆,一撩前摆跪坐下去,侧倚着螺鈿莳绘紫檀胁息,蝙蝠扇轻敲腿,脸上带了些感慨。
“两日前,本该是我逝去之日。”
天禄八年,水无月之初,梅雨尚未结束。
源博雅病重。
在宫中忌火御饭、做“御赎物”的阴阳道祓灾仪式时,安倍晴明与源博雅还偷偷烤了鸭川的香鱼斟酒解馋,第二日源博雅就毫无征兆地倒下。短短十日,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大夫阴阳师,僧侣巫女,来来往往,皆束手无策。
“博雅如何了?”
“不太妙,寿数将尽。”
安倍晴明坐在窄廊,背倚柱子。曲折的左膝横贴在地板上。右膝支着右肘,右手则托着右颊,微倾着头。脖子与脸颊的倾斜角度,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撩人魅力。闻言,那一贯风轻云淡的眉目皱起,抿紧永远带笑的双唇,“这不对。”
“哪里不对?”和安倍晴明对话的人轻轻放平昏迷人的手腕,垂下几帐,走至安倍晴明旁边,规矩跪坐。一串数珠从她宽大的素绢袖中滑落。
安倍晴明斜睨穿着黑生绢无纹五条袈.裟,头裹黑色缥帽子的的女尼,细长的左手指握着玉杯,将杯中酒送到唇边。
“从凤凰神社出来后,你倒是规矩了不少,八百。”
“在林中居住十多年,即使是我这不洁之身,也是会稍稍干净一点的。”
那双幽远清澈的黑眸子里映着的风景从蒙蒙细雨中那棵经年的大紫藤换成鼻梁挺直、双唇如薄施粉黛般红润的男人,“倒是您,一点未变。”
已经五十八岁的安倍晴明静静看着僧尼打扮的女子,又喝了一杯酒。“上次你我相见,还是博雅为你斩掉的祸蛇。”
女子垂下眼睑,随即又抬头睁开眼,“他是位好汉子。”
“所以不对,他的命数不该如此之短。”安倍晴明把玩着玉杯,目光一直停驻在那张美丽而略带忧郁的脸上,“你为何而来?
“距上次拔除祸蛇,只过了不到十三年。上次我将你托付于神社的凤凰之女照顾,百年之内不会再有祸蛇之扰。”
“我并非因为那不洁而来。”
“我上次曾告诉过你,”安倍晴明轻嘲,“洁与不洁,人言而已。”
“……我这次来,是占卜到大人有危险。”八百比丘尼避而不答,轻述自己的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