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转身时,很自然地替她挡了下迎面跑来的学生。苏晴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忽然回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姐,顾大哥,你们俩说话像在演默剧!”
苏晚脸颊微热,顾沉舟却侧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压得低低的:“她不懂,这叫省心。”
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却像浸了温水的棉线,轻轻缠上心头——他懂她的不想麻烦,她知他的刻意迁就,这种不必言说的默契,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安心。
顾沉舟将车稳稳停在“晚风裁缝店”前时,不过下午两点。阳光斜斜照在车身,他解开安全带,眼角隐隐泛着倦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为帮苏晴办妥转学,他推掉会议,错过惯常的午休。
苏晴早等不及,拉着苏晚推门下车,转身对顾沉舟晃了晃手里的转学材料:“顾大哥,今天多亏你啦!”顾沉舟勉强撑起笑,揉了揉眉心:“进去吧,别误了改婚服的活计。”说话时,又一个哈欠涌上来,他忙偏头用手掩住。
苏晚眼尖瞧见,心里倏地一暖。进店后,苏晴像只撒欢的小鹿,围着布料架打转,嚷着要帮姐姐整理新到的真丝缎料。苏晚笑着从善,取出软尺给婚庆订单改尺寸,苏晴蹲在脚边认真剪线头,偶尔举着设计稿凑过来:“姐,婚服腰封加这朵并蒂莲绣花,会不会太艳?”
缝纫机哒哒声里,苏晚抬眼望向店外,恰好撞见顾沉舟靠在车门旁,借着午后阳光阖眼小憩,西装袖口松垮垮垂着,平日里清冷的侧脸,此刻被柔光晕染得柔和。
她指尖猛地发颤,缠线的竹梭都险些滑落——原来冰山也会累,原来他藏在西装革履下的,是为她们奔赴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
另一边,杨明远花出去的100块钱,很快就产生了价值。
这不,下午搬钢筋时,他手心磨出了血泡,他咬着牙没吭声。老周见他递烟时手在抖,倒没再为难,只是说:“慢着点,别砸了脚。”
收工时,工头数了张百元钞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还算上道,明天来早点,干满一天给220。”
杨明远捏着那张钞票,指尖沾着烟丝和铁锈,心里堵得厉害。这100块,烧得慌——它不是靠力气挣来的,是靠两包烟换来的,是靠低头哈腰求来的。可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又想起墙上那些“正规”的招聘海报,只能把那点憋屈咽下去。
他将100块钱放进口袋里,后背还黏着工地的汗泥,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缝里嵌着沙。
夜色刚漫过街角路灯,他盯着巷口那家挂着“招聘传菜员”红牌的小面馆,喉结滚了滚——至少不用扛钢筋,至少能躲在屋檐下喘口气。
刚要抬脚,刺眼的警灯突然晃过眼,一辆警车“吱呀”停在面馆门口。他像被烫到似的往墙根缩,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砖面,连呼吸都忘了。
三个穿警服的人说说笑笑走下来,肩章在路灯下闪着光,擦着他胳膊肘径直进了面馆,门帘晃动间,还能听见他们喊“来三碗牛肉面”。
心脏“咚咚”撞着嗓子眼,杨明远盯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耗子。
刚才要是多走半步,要是迎面撞上,那张登在新闻里的模糊照片,会不会被认出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工地上的灰,在下巴尖凝成泥珠。
他盯着面馆门帘,刚才那点“换份轻松活”的念想,被警灯照得烟消云散。私人小面馆又怎样?
警笛声说来就来,体面工作找不到,连端盘子都得赌命。他摸了摸怀里那包没拆完的烟,硬纸壳硌得胸口疼——那100块钱买来的工地岗位,原来已经是眼下最安全的“避风港”。
夜风卷着垃圾桶的馊味过来,杨明远突然觉得好笑。以前在宋氏签合同时,笔锋一动就是几百万的生意,如今连找个传菜的活,都得看警车的脸色。
他往工地的方向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里那点侥幸被警灯戳得稀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恐惧在爬——原来这世道,连当条安稳的丧家犬,都这么难。
阴影大得能把他整个人吞进去,连带着那二十三块钱、半包烟,还有碎成渣的自尊,都在警灯的余光里,缩成了墙角一道抖个不停的影子。
杨明远赶紧加快速度远离面馆,当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盯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喉结上下滚了两滚,心想:得再去买两包烟,一包孝敬张工头,一包留着送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