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阙几乎在门响起的同一刻睁开了眼,眸底残存的一点柔和退去,刹那间只剩下清冷锐利。
孟玉蝉也被惊得坐起身,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角。
傅九阙利落地翻身下床,扯过外袍迅速披上,几步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隔着一层厚重的门板,声音已如浸了冰:“何事急召?”
门外翠莺显然被这冰冷刺骨的语气慑住,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奴、奴婢不知!侯爷书房那边只传了这话,说是务必立时过去!侯爷和夫人都在,还有世子爷、表小姐他们……好像吵得厉害!”
孟玉蝉的心悬了起来。暖阁的事终究还没过去!
而且看这阵仗,远比她所知的更加棘手。
她连忙整理自己的寝衣,披上外衫,走到傅九阙身边,低声劝道:“既是侯爷和夫人急召,必有要事,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绷紧的小臂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傅九阙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
前院的夜风格外凛冽,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通往侯爷书房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这条傅九阙成年后极少被允许踏足的回廊,此刻却灯火通明,侍卫林立,气氛肃杀。
那间南书房,门户大开,刺目的光芒从门内倾泻而出,映得院中草木的影子都狰狞了几分。
尚未踏进,书房内骤然炸开的一声凄厉尖喊便如利锥,狠狠刺穿了凝滞的夜:
“我不嫁!让我嫁给他?不如现在就拿把刀杀了我!”
是苏烬月的声音。
全然失去了平日的矜持,带着一种走投无路般的疯狂。
孟玉蝉心头猛地一跳。果然是因为婚事!
她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身边的傅九阙。
昏暗光影里,只见他原本平静无波的侧脸上,骤然掠过一抹锐意,唇边甚至勾起一丝冷笑。但那表情快得如同错觉,呼吸之间便已消散无踪,重新覆上一贯的温和平静。
他微微侧过脸,俯首在孟玉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书房里都是些虚名假利,勾心斗角。若待会儿听到什么难听话,不必往心里去。”
不必在意……是啊,他的父亲,那位刻板严苛、只重家族利益的长庆侯傅隆珅,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自幼便在这位父亲冷淡的目光下,在凌姨娘的算计与忽视中长大,一颗心早已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从心底涌起。孟玉蝉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小声应道:“嗯。”
就在这时,门内的咆哮声更盛:“苏烬月!你反了天了!你以为你这是在谁家?”是侯夫人苏氏的尖利嗓音。
紧接着,“哐啷——!哗啦!”
一声刺耳的瓷器爆裂巨响紧随而来。
书房门恰好就在这时,从里面被推开了半边,像是被狂风骤然刮开。
伴随着这巨大的碎裂声,一盏盛着滚烫茶水的精致白瓷盖碗,裹挟着侯夫人盛怒之下掷出的全部力量,竟直直地从门缝里摔砸出来。
碎裂的瓷片和滚烫的茶水如炸开的冰雹雨点,朝着刚刚站定在书房门外的傅九阙和孟玉蝉二人,劈头盖脸地飞来。
千钧一发,孟玉蝉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
“当心!”
只见傅九阙猛地侧身,手臂在电光火石间环住孟玉蝉的肩膀和腰背,用力一揽一带。
孟玉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翻转,隔绝了外界所有危险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