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就被曹氏捂住嘴。
雕花窗外掠过道灰影,孟清欢猛地推开窗,只见只黑猫窜过回廊。
曹氏攥着绣帕的手微微发颤,嘴角却止不住上扬:“欢儿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你这皇子妃的名头可是板上钉钉了!”
孟清欢捏着绢子掩住半张脸,眼尾的胭脂被笑意晕开,可眉心那道褶皱总也抚不平。
四皇子在红绡帐里倒是说得动听,说要去求圣上赐婚,可转头又愁眉苦脸说户部查账急缺银钱。上回变卖首饰凑的五千两早填了窟窿,如今张口又要一万两,她藏在妆奁底层的银票匣子早见了底。
“娘亲…”她把四皇子手头紧的事儿跟母亲说了,扯着曹氏衣袖晃了晃,腕间金镶玉镯子叮当作响,“等殿下过了这难关,莫说爹爹的官职能往上升,便是娘亲的诰命服也该换成孔雀纹的了。”
曹氏指尖掐进掌心,檀木桌上的茶盏腾起白雾:“你当咱们家是开钱庄的?前些日子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怎好说那些银子多半是从继女孟玉蝉生母的嫁妆里挪来的?若不是当年留着那小蹄子性命,如今哪来这些田庄铺子的进项?
廊下忽传来细碎脚步声,小丫鬟隔着湘妃竹帘脆生生道:“大姑娘回府了。”
曹氏与女儿对视一眼,唇角勾起冷笑。
可不是现成的摇钱树送上门了?孟玉蝉外祖家是江南织造大户,当年陪嫁的八十八抬红木箱里,光压箱银就装了满满三匣子。
这些年借着管家之便,她早把那些金丝楠木家具换成赝品,翡翠头面拿去熔了重打,可那老宅地窖里藏的银锭子,到底还没寻着机会下手。
“快请进来。”曹氏理了理鬓边点翠步摇,转头对镜照了照。
铜镜里映出孟清欢殷切的眼神,她忽然想起上元节那夜,四皇子在画舫里搂着女儿说情话的模样。到底是年轻,竟真信了天家贵胄的甜言蜜语。
不过也罢,横竖有孟玉蝉这冤大头在,便是十万两也掏得出来!
孟玉蝉跨过孟府那道重新刷过朱漆的门槛时,初夏的阳光正烈,刺得人眼前微微发花。
空气里飘着新修剪过的青草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甜腻的熏香气,那是曹氏最爱的味道。
这气味钻进鼻腔,像一条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口,窒息感伴着前世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翻涌上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细密的疼刺破了幻象,再睁眼时,眼底只余一片淬过火的冰寒。
该算账了!
正堂里,光线被高高的门槛切割,显得有些幽深。
主位上,曹氏的身影几乎要嵌进那张铺了锦垫的宽大太师椅里。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簇新的绛紫色缠枝莲纹绸缎褙子,发髻梳得油光水滑,最显眼的便是当中那支沉甸甸、明晃晃的赤金簪子,在略显昏暗的堂屋里灼人眼目。
孟清欢就挨着她下首坐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衣裙,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母女俩的目光,在孟玉蝉踏进门槛的瞬间,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齐刷刷地黏了过来。
曹氏迅速堆起一个腻得发齁的笑纹,假得如同面具。她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只等着孟玉蝉像过去千百次那样,低眉顺眼地走过来,恭恭敬敬给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