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见了吗?!”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这就是朕要的读书人!”
“朕要的,是能算出田亩产出,能设计水利工程,能清点仓库钱粮,能制定律法条令,能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干吏!”
“而不是像李慕白那样,只会吟风弄月,夸夸其谈,国家危难之际,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废物!”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诗词歌赋,可以陶冶情操,朕不反对。”
“但那只能是你们的闲暇爱好!”
“你们的本职,是为官!是牧民!”
“你们的锦绣文章,应该写在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的政令上!”
“你们的满腹才华,应该用在如何让大玥王朝长治久安的方略里!”
“从今日起,朕会亲自修订吏部考功之法!”
他的声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官员升迁,看的不是你诗做得多好,文章写得多漂亮!”
“而是看你治下,人口增长了多少,税收增加了多少,开垦了多少亩荒地,又解决了多少桩陈年旧案!”
“能者上,庸者下,无能者……”
何岁环视全场,冰冷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他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字。
“滚!”
平地惊雷!
整个琼林苑,鸦雀无声。
随即,以张山为首的一批寒门进士,猛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激动,是狂喜,是找到了毕生方向的坚定!
“臣等,愿为陛下一世干吏!为万民立命!虽死无悔!”
他们的声音,发自肺腑,带着哽咽。
紧接着,更多的进士反应过来,也纷纷跪倒。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山呼之声,再次响彻琼林苑。
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礼节的恐惧。
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一位英明君主的彻底臣服!
……
琼林宴不欢而散。
回到养心殿,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何岁挥退了伺候的小安子,独自一人走到那副巨大的京城防务图前。
李慕白那个最耀眼的金色光点,已经熄灭了。
但剩下的,还有十几个。
“神医赘婿、老魔重生、兵王归来、黑科技军工……”
何岁看着地图上那些闪烁的光点,心中暗自吐槽。
“好家伙,我这京城不是首都,是个主角孵化基地啊。一个文抄公就想窃我文运,那这些家伙岂不是要把我整个王朝都给生吞活剥了?”
清理掉一个李慕白,只是开始。
就在何岁沉思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慈宁宫的人来了。”
何岁眉头微挑。
片刻后,一名老太监低着头,碎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
“回陛下,太后娘娘说,您年岁也不小了,如今朝局初定,是时候考虑……复立新后的大事了。”
老太监颤巍巍地从袖中捧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七八个卷轴,代表着京城七八个顶级世家。
“知道了。”何岁将卷轴扔回托盘,语气平淡,“东西放下,你退下吧。告诉母后,朕,心里有数。”
老太监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倒退着出了养心殿。
何岁看着御案上那堆代表着不同家族利益的卷轴,眼中非但没有烦躁,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玩味。
“前朝的毒瘤刚刚剜去,后宫的这些势力便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新的触角么?”
“也好。”
“正好让朕看看,这平静的后宫之中,又藏着几条想要窃取国运的‘锦鲤’。”
何岁拿起刻意摆在最上面,材质最特殊也最显眼的那个卷轴。
吏部尚书,柳家的女儿。
想必,这就是太后为他选好的“新后”了。
“柳溱……”
何岁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卷轴上轻轻敲击。
他甚至不用展开,周淳呈上的密报中,关于此女的“奇闻异事”,早已在他脑中清晰浮现。
出生时,天降甘霖,解京城微旱。
三岁时,随口一言,家中老仆于枯井掘出前朝金条。
及笄那年,外出踏青,歇脚的石头旁,竟长出百年难遇的极品血灵芝。
何岁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祥瑞?呵呵,这可不是祥瑞。”
他心中冷笑:“这是最高明的窃取!”
“李慕白那种,是强盗,是贼寇,偷国运还要辛辛苦苦地抄诗,搞得万众瞩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偷了,破绽百出,一刀就能斩断。”
“而这个柳溱,是瘟疫,是附骨之疽!”
“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需要存在着,呼吸着,她那个什么狗屁‘锦鲤系统’就会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润物细无声地,将整个帝国的国运,转化为她个人的‘福运’!”
“直到最后,将整个帝国,吸成一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巨大空壳!”
“这,才是最可怕的国之巨蠹!”
何岁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母后啊母后……”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您可真是给朕,挑了一个好‘皇后’啊。”
他将那份卷轴扔在桌上,对侍立在阴影中的周淳淡淡开口。
“周淳。”
“臣在。”
“给朕去查。”
何岁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把吏部尚书柳家,尤其是这位‘福运’千金,柳溱小姐,从小到大的所有‘祥瑞’,都给朕查个底朝天。”
“朕要一本账!”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锋锐,如刀锋刮过冰面。
“朕要每一件‘祥瑞’发生前后,我大玥王朝对应折损了什么,损失了多少,都要有明细!”
“她三岁时家中挖出金条,朕要知道,是哪里的官仓在那几日走了水,被烧了账本!”
“她及笄时天降甘霖,朕要知道,是哪条河堤在那场雨中决了口,淹了多少良田,死了多少百姓!”
“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
“她柳家的福运,到底是用我大玥多少百姓的血泪和白骨堆起来的!”
“臣遵旨!”周淳心头一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屠刀,已经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而且这一次,比对付顾秉谦和李慕白,更加狠辣,更加诛心!
何岁重新坐回龙椅,目光幽深如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五彩斑斓的锦鲤,正懵懂无知地,朝着他撒下的御钩,缓缓游来。
“朕倒要看看,你的福运,是天生的……”
“还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