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曜向罗邱淇招招手,罗邱淇硬着头皮走过去,叫了声“爷爷晚上好”。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罗毓注意到罗邱淇垂落身侧的双手正在颤抖,明白他是出于焦虑和不安,又控制不住想伤害自己了。
罗德曜用审视物件的眼神将罗邱淇扫描了个彻底,鼻孔出气,质问罗毓:“我睇阿淇唔系好正常咩,點解到咗你果度就变咗有多动症嘎?”
“爸爸,我说过,有多动症不代表阿淇是个不健康的孩子……”
罗德曜不理会她,下巴冲阿竹扬了两下:“你,过来。”
罗毓牵着阿竹的手,陪他一起走过去:“爸,他听不懂粤语,别吓到孩子。”
罗德曜坐在沙发上,嘴唇没在胡须中。他自是认为没有必要自降身份和一个丁点大的小孩过不去,不过碍于要树立一家之主的威严,问话的气势和口吻绝不能缓和。
“名字?”
“阿竹。”
“年纪。”
“七岁多两个月。”
“原来的爸爸妈妈呢?”
“妈妈去世了,爸爸在坐牢。”
罗德曜抬头瞪了一眼罗毓,仿佛在诘问罗毓为什么非要挑个不干不净的孩子回家。
“你是叫罗邱淇哥哥,还是就叫他阿淇?”
这个问题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稍显得令人困惑,不过他无论回答哪一个罗毓都有办法替他圆过去。
“我叫阿淇阿淇,”阿竹很慢地说着,“阿淇不喜欢我叫他哥哥,他说他不会欺负我,但是哥哥有时候会欺负弟弟。”
罗邱淇一位舅妈脸色变得很难看。
晚餐时罗邱淇坐到了他爷爷的身边,阿竹陪罗毓坐在离上座最远的位置,他看见罗邱淇总是在无意识地用叉子戳手背,可能大家和他一样,都注意到了,也可能根本就懒得去注意。
饭后罗德曜送了一块表给罗邱淇。
他是顺势从手腕上摘下来的,扣到罗邱淇的手腕上,手表沉沉地坠下来,卡在手掌最宽的地方,盖住了一些餐叉戳出来的红点。
阿竹听不懂粤语,可他看着罗邱淇,觉得他像一艘很小很小的木船,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上。
海浪拍打进来,海水侵蚀木头的每一寸缝隙,以至于往后的十余年里,罗邱淇都要带着这股难以忍受的潮湿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