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年,即1921年的元月,寒冬的气息还牢牢盘踞在雷麻店的每一寸土地上,可一桩惨案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打破了小镇的平静——王八坎程家打死了吴宗明。消息如野火般在雷麻店迅速传开,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而这场悲剧的余波,直接将程明远卷入了官司的漩涡之中。本就一贫如洗的程家,在官司的重压下摇摇欲坠,根本无力应对。
徐家人听闻程家的困境后,没有丝毫犹豫。徐家深知程家的艰难,明白若无人相助,程明远恐怕在劫难逃。于是,他们毅然决然地硬撑着接下了程家这场官司。
为了筹集打官司所需的费用,徐家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们忍痛卖掉了罗瓦屋和田地,就连唐郢的田产也未能保住。这些土地,是徐家几代人的心血,可在情义面前,他们没有丝毫退缩。一番变卖后,共筹得大洋八百块。
随后,徐家由吕氏(程明远的外祖母:),先拜托袁二大人(袁斗书:)出面,试图在合肥县衙上下打点。袁斗书在当地也算有些威望,他答应尽力周旋。与此同时,程明远的表哥徐吉田,雇了四抬大轿,心急火燎地从雷麻店赶往合肥县衙大堂。到达县衙后,徐吉田不顾一路颠簸,直奔大堂,毅然击鼓鸣冤。
在徐家及众人的不懈努力与多方奔走下,程明远的案子终于有了判决结果——被判两年徒刑。这个结果,对于徐家与程家来说,虽算不上完美,但在当时复杂艰难的情况下,已然是他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宣判的那一刻,徐家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为程明远感到惋惜,同时也为自己能尽到一份情义而稍感宽慰。而雷麻店的百姓们,在见证了这一切后,对徐家的义举纷纷竖起大拇指,徐家的这份担当与情义,在这个寒冬里,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温暖了整个小镇,也成为了人们口中久久传颂的佳话。
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命运的丝线悄然编织出新的轨迹。程明远结识了头号班房里的老大,巧的是这位老大也姓程。一番攀谈,两人叙起本家,按族谱,老大虽身为班房头目,却因是家字辈,比程明远整整小四辈。这层奇妙的宗亲关系,让程明远在号子里免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老大一声“板”,便是对程明远的关照,自此,程明远在这方狭小又残酷的天地里,有了一丝庇护。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位号头对程明远的为人和手艺渐渐了解,颇为赏识。彼时,县衙内正有不少木工活计亟待处理,号头便向县大老爷推荐了程明远。县大老爷权衡之下,批准程明远暂出牢房,在县衙内做木匠活。
从牢房到县衙工坊,程明远重操旧业。每日,他沉浸在刨木、凿榫、拉锯的劳作中,手艺愈发精湛。县衙里的桌椅、门窗在他的巧手下焕然一新,他对细节的把控和对工艺的执着,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而作为回报,程明远每日能有两酒。在这艰苦的环境里,这酒不仅能驱散劳作的疲惫,更如一丝温暖的慰藉。
无论寒冬冰雪如何肆虐,程明远都未曾停下手中的活计。他盼望着冰雪融化、春暖花开的那一天,盼望着能早日结束这段牢狱生涯,回归正常生活。而他凭借自身手艺在县衙赢得的认可,也为他的未来埋下了希望的种子,让他在困境中始终怀揣着对生活的期待。
在那方逼仄的牢房中,时间仿佛凝固,却又暗流涌动。正当程明远默默服刑之际,关于中国共★★的消息,如一阵神秘的风,悄然吹进了这黑暗的角落。号子里的犯人们,平日里麻木的脸上,此刻竟泛起了一丝激动与好奇,他们围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和革命。那未知的理念,如同点点星火,在他们心中燃起别样的光芒。
这一切,同样引起了程明远的好奇。他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那些关于平等、自由和改变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内心。
时光悄然流转,八月的阳光带着一丝燥热。或许是程明远在县衙做木匠活时的勤恳,又或许是其他缘故,县大老爷特别开恩,决定将陈明远提前释放。临行前,县大老爷送给他一套木匠家伙,那一件件工具,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程明远怀着复杂的心情,辞别了一众难友。那些在黑暗中相互慰藉的伙伴,他们的面容和话语,成为了他牢狱生活的特殊记忆。回到雷麻店,他径直前往徐家。一见到徐家众人,他便深深鞠躬,言辞恳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若不是徐家倾尽全力,他怎能有今日的自由。
之后,程明远回到家中,与父母短暂相聚。看着父母两鬓的白发和眼中的欣慰与不舍,他心中满是眷恋。但心中那团被共★★消息点燃的火焰,驱使着他渴望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追寻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