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晚辈明白!”云崖子连忙应道,心思电转。幼尊是唯一的希望,是沟通那位暴戾龙尊的桥梁!他年纪尚幼,力量微弱,需要时间成长……那么逍遥宗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这唯一的“钥匙”,并倾尽资源助其成长!这已经不是报恩,而是关乎宗门存亡的头等大事!
几乎是瞬间,云崖子心中已有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温和笑容,转向正百无聊赖抠着椅子扶手上云纹的欧卫,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幼尊……”
欧卫正跟那朵雕刻的云彩较劲,闻声抬起小脑袋,大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嗯?伯伯叫我?”
“呃……正是。”云崖子被这声脆生生的“伯伯”叫得心头一颤,笑容更加“慈祥”,“幼尊今日劳苦功高,深入险境,安抚……呃,安抚潭底龙尊,为我逍遥宗立下不世奇功!老道……伯伯我,代表逍遥宗上下,感激不尽!”他差点又顺口说出“老道”,连忙改口自称“伯伯”,试图拉近距离。
小家伙一听“功高”、“奇功”,小胸脯下意识地挺了挺,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大眼睛在云崖子身上溜了一圈,重点扫过他空着的双手,小嘴微微撅起:“那……有甜甜的奖励吗?”在他简单的认知里,立了功,就该有糖吃!上次帮隔壁王婆婆赶跑了偷鸡的黄鼠狼,王婆婆还给了他一大块麦芽糖呢!
“噗……”侍立在玄青身后的赤阳真人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连忙死死捂住嘴,憋得老脸通红。雪灵儿也是嘴角微抽,无奈地扶额。这小祖宗,真是三句话不离“甜甜的”!
云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反应极快,连忙道:“有!有!必须有!大大的奖励!”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朝侍立在殿门旁的执事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退下,脚步快得带风。
“幼尊且稍待片刻!”云崖子笑容可掬,“除了甜甜的,伯伯和这些爷爷……呃,伯伯们,”他再次艰难地改口,指了指殿内其他表情微妙的长老,“还有一份……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感谢幼尊今日援手之恩!”
他话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灵韵真人第一个上前。这位掌管丹阁的美妇人,此刻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讨好的温柔笑意,莲步轻移,来到欧卫面前。她素手一翻,掌心已托着一个通体碧绿、光华流转的玉盒。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精纯温和、带着草木清香的浓郁灵气瞬间弥漫开来,让整个大殿都仿佛为之一清!
只见玉盒内,三枚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如同翡翠雕琢的果子静静躺在柔软的云锦之上。果子表面天然生有玄奥的云纹,内里仿佛有氤氲的灵液在缓缓流动,散发着诱人的光晕和磅礴的生命气息。
“幼尊,”灵韵真人声音柔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此乃‘蕴灵云纹果’,生于我宗禁地云海之巅灵眼核心,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蕴养三百年方得成熟。此果蕴含天地间最精纯温和的木灵本源生机,有洗髓伐毛、固本培元、滋养神魂之神效,于幼尊夯实根基、蕴养体魄,当有裨益。”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盒,如同捧着绝世珍宝,递到欧卫面前。这可是丹阁压箱底的宝贝之一,平时连元婴长老求一枚都难如登天,此刻却直接拿出三枚!
欧卫的大眼睛立刻被那碧绿剔透、闪闪发光的果子吸引住了。这果子看起来……比山里的野果子漂亮多啦!而且闻起来好香好舒服!小家伙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想去抓。
“且慢!”一声苍老却带着激动的声音响起。只见清风子祖师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人家。他挡在灵韵真人身前(灵韵真人愕然),手中同样托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匣。木匣开启,里面并非什么光华四射的宝物,而是一枚巴掌大小、形似龟甲、色泽暗沉、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古老玉片。玉片散发着一股苍茫悠远的气息,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
“幼尊!”清风子祖师声音带着一丝献宝般的急切,睿智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此乃‘玄龟蕴神佩’!非金非玉,乃是上古玄龟遗蜕所化先天灵物!贴身佩戴,可时刻温养神魂,启迪灵慧,更能护持心神,抵御外邪侵扰!于幼尊蕴养灵性、开启宿慧,妙用无穷!比那云纹果……”他顿了顿,似乎觉得直接贬低同门宝物不太好,含糊道,“……更具长远之效!”这玉佩是他压箱底的珍藏,一直舍不得用,此刻为了“投资”幼尊,也顾不得心疼了。
灵韵真人被清风子这半路截胡的行为气得柳眉倒竖,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这老书虫一眼。
欧卫的目光立刻被那龟甲玉片吸引了过去。这黑乎乎的东西,上面的花纹弯弯曲曲的,好像……好像后山小溪里那些小乌龟的壳!小家伙立刻觉得这比绿果子更有趣!
眼看幼尊的注意力被清风子吸引,紫霄真人急了!他这位掌管征伐护法的长老,最是直来直去,也最讲究实际。他猛地跨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震得地面微微一颤。他也不掏什么精致盒子,直接大手一翻!
“嗡!”
一声低沉的剑鸣响起!一柄通体赤红、仅有尺许长短、形制古朴的袖珍小剑悬浮在他蒲扇般的大掌之上。小剑虽小,却散发着惊人的锋锐之气和灼热的高温,剑身之上天然烙印着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火焰纹路,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幼尊!”紫霄真人的大嗓门在殿内回荡,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落,“看俺老紫这个!‘赤炎流火剑’!别看它小,这可是用地心炎髓和庚金之精熔炼的胚子!天生灵性!不需你费劲驱使,遇险之时,心念一动,它自会护主!喷出的火苗,等闲金丹修士都扛不住!拿去玩!防身最是实在!”他这礼物简单粗暴,突出一个实用和威力。
那袖珍小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夸赞,剑身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缕细小的赤红火苗在剑尖吞吐不定,温度骤升。
欧卫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小剑!会冒火的小剑!这可比果子、龟壳好玩多了!小家伙立刻忘了清风子的玉佩,小身子都往前倾了倾,伸出小手就想抓那冒着火苗的剑尖。
“胡闹!”玉衡真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低喝一声。他身形一闪,已挡在紫霄真人身前(紫霄不满地哼了一声),手中托着一个剑匣。剑匣开启,里面并无实体飞剑,只有一道凝练如实质、不断变幻着青白二色的凛冽剑气!剑气甫一出现,殿内温度骤降,仿佛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冬,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幼尊莫急。”玉衡真人声音清冷,但看向欧卫的眼神也带着少有的温和,“此乃‘青冥玄霜剑气’,非是杀伐之物。乃我采集九天清气与九幽寒魄,融汇剑意凝练而成的一道护身剑气。此气蕴藏一丝空间挪移之能,若遇不可抗之危,剑气自生感应,可瞬间将幼尊挪移至百里之外!虽只可用一次,却是真正的保命之物!”作为剑阁之主,他这份礼物,可谓煞费苦心,将剑修的凌厉与守护之意完美结合。
寒气扑面而来,欧卫打了个小喷嚏,小脸皱成一团,下意识地往玄青身边缩了缩。这冷冰冰的东西,他不喜欢!还是那个会冒火的小剑好玩!
眼看几位长老为了“争宠”都快打起来了,礼物一个比一个吓人(对欧卫而言),掌教云崖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连忙重重咳嗽一声,声音中蕴含了一丝灵力,总算暂时压下了殿内这诡异的“献宝”热潮。
“咳!诸位师弟师妹心意,幼尊自然感受得到!”云崖子努力维持着掌教的威严,目光扫过众人,“幼尊年纪尚幼,礼物贵在合宜,莫要惊吓了他。”他特意在“惊吓”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警告地瞥过紫霄真人那柄还冒着火苗的小剑。
几位长老这才讪讪地收敛了些许。
云崖子转向欧卫,脸上再次堆起“慈祥”的笑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非丝非麻,材质奇特,呈现出温润的玉白色,表面隐隐有柔和的光华流转,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憨态可掬、抱着大葫芦的胖娃娃。
“幼尊,”云崖子声音轻柔,带着诱哄,“此乃‘纳元百宝囊’。别看它小,里面可是别有洞天,能装下好多好多东西呢!幼尊那些甜甜的蜜饯糖果,还有伯伯爷爷们送你的这些好玩的好吃的,统统都能放进去!挂在身上,轻若无物,随用随取,方便得很!”他一边说,一边示范性地将锦囊打开一个小口,对着旁边案几上一个茶杯一晃,那茶杯瞬间消失不见。再一晃,茶杯又完好地出现在他手中。
欧卫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也惊讶地张成了“O”型!变!变没啦!又变出来啦!这比戏法还厉害!小家伙立刻被这神奇的小袋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之前的果子、龟甲、火剑、寒气统统抛到了脑后。他伸出小手,急切地想要那个能装好多好多甜甜的小袋子!
“给!给卫卫!”小家伙的声音都带上了渴望的颤音。
云崖子心中暗松一口气,总算找到了突破口!他笑眯眯地将“纳元百宝囊”递到欧卫手中,还不忘补充:“幼尊只需滴一滴血在上面,以后它就只认你为主了,别人打不开也偷不走。”这百宝囊虽非顶级法宝,但空间不小,且炼制时加入了固元安神的材料,正适合孩童使用,更妙的是能完美解决幼尊那堆蜜饯的携带问题!
欧卫迫不及待地接过锦囊,入手温润如玉,轻飘飘的。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完全忽略了滴血认主的事情。
云崖子见状,趁热打铁,连忙示意。早已等候在旁的执事弟子立刻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盘。
第一个玉盘上,堆着小山般、散发着各色宝光的灵石!下品的、中品的、甚至还有十几块灵气氤氲浓郁得化不开的上品灵石!堆在一起,霞光流转,灵气逼人!这是宗门库房直接拨付的“零花钱”。
第二个玉盘上,则是一对玉瓶玉盒。里面装着“培元丹”、“凝露丹”、“养魂散”等适合低阶修士打基础的温和丹药,以及“清心玉露”、“百花蜜酿”等口感极佳、蕴含灵气的饮品。这是灵韵真人咬着牙从丹阁公账里划拨出来的。
第三个玉盘上,是几套叠放整齐、流光溢彩的小法袍、小云履。面料用的是水火不侵、刀枪难入的冰蚕丝、火浣布,上面还以秘法绣着微型的聚灵、护身、清洁阵法。这是玉衡真人紧急从织造殿调来的。
第四个玉盘上,则是一些精巧的玩意儿:会自己蹦跶的玉蟾蜍、能发出悦耳鸟鸣的竹哨、闪烁着柔和星光的夜明珠……甚至还有几包用灵谷、灵蜜制成的、一看就香甜可口的点心!这是云崖子绞尽脑汁,吩咐执事弟子搜罗来的,旨在投其所好。
刹那间,欧卫面前的空地上,就被这些流光溢彩、灵气盎然的“见面礼”堆满了!珠光宝气,灵韵四溢,几乎晃花了人眼。
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宝藏”惊呆了!他抱着那个新得的百宝囊,小嘴微张,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小脸上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惊喜!好多!好漂亮!好香!好多甜甜的!
他完全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连城,只凭本能感受到它们的“好”和“有趣”。小孩子的快乐,简单而直接。
“都……都是给卫卫的吗?”小家伙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云崖子,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期待。
“当然!”云崖子看着欧卫那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快乐,心中也莫名地松了口气,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都是伯伯和爷爷们送给幼尊的!感谢幼尊今日相助!”
“哇!太好啦!谢谢伯伯!谢谢爷爷!”欧卫立刻欢呼起来,小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开的太阳花。他立刻蹲下身,开始笨拙地往自己那个崭新的百宝囊里塞东西。先抓起一大把亮晶晶的灵石,胡乱塞进去;又拿起一瓶闻着香香的丹药,塞进去;再抓起一件软软滑滑的小法袍,也塞进去……动作毫无章法,全凭喜好。
看着小家伙那兴高采烈、如同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般的模样,殿内众长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虽然过程荒诞,但这份“蜜饯外交”总算开了个好头?至少幼尊看起来很开心。只要这位小祖宗开心了,潭底那位“害羞”的祖宗是不是也能少点脾气?
然而,他们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欧卫正奋力地把一包灵蜜点心往已经塞得鼓鼓囊囊的百宝囊里怼,小脸都憋红了。忽然,他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小家伙猛地抬起头,大眼睛在殿内几位长老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一直侍立在玄青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赤阳真人身上。
“赤阳伯伯!”欧卫脆生生地喊道,小脸上带着一种“我差点忘了大事”的严肃表情。
赤阳真人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这小祖宗……又想干嘛?
只见欧卫放下手里的点心包,小手指了指地上那堆琳琅满目的“见面礼”,又指了指赤阳真人,用他那清脆响亮、足以让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非常认真、非常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卫卫的东西太多啦!赤阳伯伯,你帮卫卫拿着!要拿好哦!就像……就像帮卫卫拿蜜饯包那样!”
噗——!
刚刚端起茶盏想润润嗓子的清风子祖师,一口灵茶全喷在了旁边紫霄真人的虬髯上!
紫霄真人:“……”
灵韵真人掩面,肩膀微微耸动。
玉衡真人仰头,专注地看着三清道祖金身头顶的藻井。
掌教云崖子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嘴角抽搐地看着一脸懵圈、随即变得生无可恋的赤阳真人。
让堂堂化神长老、一峰首座……当跟班小厮?帮着……拿东西?!
赤阳真人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迎着玄青那平静无波扫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看看地上那堆价值连城的“见面礼”,再看看欧卫那充满信任和期待(等着他当苦力)的大眼睛……
赤阳真人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认命地弯下腰,声音干涩无比:
“是……幼尊……老道……呃,伯伯我……这就帮您……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