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城市。
君筱带着凌曜,七拐八绕地钻进了一条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肩的老街。
两侧是斑驳脱落的旧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旧木头的腐朽气息。路灯稀疏,光线昏黄,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
“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系统瑟瑟发抖,它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去个老地方……”君筱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凌曜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湿冷的裙子贴在腿上,每一步都带来令人不适的摩擦感。
之前的震撼和恐惧在冰冷的夜风里沉淀下来,变成了麻木的疲惫和更深重的迷茫。
他偷偷打量着君筱的背影,她步伐轻松,仿佛刚才劈开鬼门关只是顺手丢了个垃圾。
这种非人的从容,让他心底那点刚刚萌芽的依赖感又掺杂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一丝警惕。
终于,君筱在一家极其不起眼的店铺前停下脚步。
没有招牌,只有两扇厚重的、包着褪色铜皮的老木门。
门楣上方,挂着一个蒙尘的、模糊不清的兽头木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几分狰狞。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昏黄的光。
“到了。”君筱抬手,屈指在厚重的木门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三长两短。
门内沉寂了片刻,然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复杂的门栓被解开。
沉重的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陈年线香、旧书页和某种奇异金属锈蚀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内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旧布褂,头发稀疏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皮耷拉着,几乎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两条细缝。
他手里提着一盏样式古旧的玻璃煤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着,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老钟头,借个地方,处理点‘湿货’。”君筱熟稔地打招呼,语气随意,像是回自己家。
被称作老钟头的老者浑浊的目光在君筱脸上停留一瞬,眼底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又缓缓扫过她身后狼狈不堪、穿着湿漉女校服的凌曜。
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没有任何惊讶或询问。他沉默地侧开身,让出通道。
“谢了。”君筱点点头,示意凌曜跟上。
凌曜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跨过门槛。
店内空间比想象中深,光线极其昏暗。
高高的货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落满灰尘的铜器、颜色黯淡的玉石、卷轴泛黄的旧书、形态怪异的木雕、甚至还有一些用油纸包着、看不清形状的物件。
空气中那股陈腐又奇异的气息更加浓郁。
老钟头提着灯,默不作声地引着他们穿过堆满杂物的狭窄通道,来到店铺最深处。
这里有一道厚重的布帘,掀开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
隔间里只有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个看不出年代的没有炭火的炭火盆,以及角落里一个同样古旧的樟木衣箱。
“干净的旧衣服在箱子里,自己挑。”老钟头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水在后院井里,自己打。”
说完,他放下煤油灯在桌上,又看了凌曜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别弄脏地方”,然后便佝偻着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拉上了布帘。
隔间里只剩下君筱、凌曜和那盏跳跃的煤油灯。
气氛有些凝滞。
凌曜抱着湿冷的胳膊,站在角落,看着那个樟木衣箱,又看看君筱,眼神复杂。
“愣着干嘛?等着裙子自然烘干?”君筱大大咧咧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指了指衣箱,“都是些没人要的旧衣服,凑合穿吧,总比你身上这件强。放心,老钟头这儿的东西,比外面商场买的干净。”
干净?凌曜看着那布满灰尘的衣箱,嘴角抽了抽。但身上的湿冷和黏腻感实在太难受,他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走到衣箱前,有些笨拙地打开了沉重的箱盖。
一股浓烈的樟脑丸味混合着陈旧布料的气息涌出。
箱子里果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衣服,大部分是男装,款式老旧,洗得发白,但看起来确实还算完整干净。他胡乱翻找着,试图找一套尺寸差不多的。
【大人,这老者是谁啊?】系统简直快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肚子疑问。
“他啊……以前的一个旧人。”
这系统还是太废了,啥能力都没有就成天瞎逼逼,待此间事了该给它改造改造了。
系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机,顿时不敢再出声。反正剧情已经偏得十万八千里了,功德啥的还是别指望了……唯一庆幸的是任务对象目前还活得好好的?
君筱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划痕的八仙桌面上轻轻敲击,脸上有一丝的怀念,却不欲再说什么,目光落在凌曜翻找衣服的背影上。
湿透的百褶裙紧贴着,清晰地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介于青涩与挺拔之间的身形轮廓。
她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客观地评估着:嗯,骨架比例不错,穿女装确实有迷惑性,难怪能当那么久的“凌瑶”。
凌曜终于翻出一件深灰色的旧棉麻衬衫和一条同样质地的黑色长裤,看起来还算合身。他抱着衣服,有些尴尬地看向君筱。
“换啊,看我干嘛?”君筱挑眉,“我对看人换衣服没兴趣。”她说着,还真就转过了身,面朝着墙壁,一副“请便”的姿态。
凌曜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憋闷。
他迅速褪下湿冷的衬衫和裙子,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他飞快地套上那件旧衬衫和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