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中间的陈草木绞尽脑汁,想说一句润物细无声的恭维话,突然灵机一动,道:
“网上还说,石老师打压那个什么王子虚,今天一看,果然纯属无稽之谈。石老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去打压人呢?”
他这话一出,本来其乐融融的良好氛围,瞬间变得死寂。
陈草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一颗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什么叫中式恐怖?这他妈才是真正的中式恐怖!他此刻只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不会说话干嘛硬要拉关系!
石同河脸色未变,心头一震。
今天这场聚会,虽然根在王子虚这个名字上,他却绝不愿意提起王子虚这个名字。
提了这个名字,不回应吧,显得欲盖弥彰;回应吧,又显得自降身价。
正在他纠结之际,儿子石漱秋说话了:
“王子虚属于自视甚高。他把自己的作品当成至高无上的宝贝作品,满心以为凭自己能拿奖,家父有意提携他,他却视作打压。
“其实以他的实力,想拿首奖,属于痴心妄想。因为他的对手是我。”
石同河不动声色,抿茶。
石漱秋这样说,虽然避免了他直接回答的尴尬,可他说得并不好。他话说太满了。
不过,在场作者们大多比较年轻,并不像石同河这样瞻前顾后。
他们就喜欢石漱秋这样性格张扬跋扈的,石漱秋小装一逼,他们反倒觉得他接地气,氛围打开了。
柳映荷是个女作者,短发,中人之姿,开口道:
“王子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火?满世界都是他,他以前有什么作品吗?”
“没有,《石中火》是他第一个作品,”旁边的周四维接话道,“确切的说,在此之前,他只有短篇作品。”
“那怎么他这么火?就因为他当众向石老师拍砖吗?”柳映荷问道。
“对,就因为他当众挑战石老师。”周四维答,“所以本质上,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他火了,而是因为石老师才火。他只是蹭到流量了。”
贺冬是个长发男,文艺气质很重,语气轻佻,道:
“现在网络上很多这种蹭名人流量的,比方那些个撞脸明星的,搞得正主不胜其烦,正主还必须表现得大度,不然网民绝对喷你。癞蛤蟆趴脚背,恶心人。”
戚剑说:“那这是个很不好的导向啊,他这样搞,火了,以后别人都学他,那文坛前辈们怎么出席公众场合?多影响文坛的稳定繁荣啊?”
周四维道:“就是说啊,所以,但凡作家,都应该抵制王子虚这种人。我认识一写作朋友,还拿他这事津津乐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脑袋秀逗了,人家掀你饭桌了,你还帮人数钱。”
“谁啊?还有这种作者啊?”柳映荷好奇地问。
周四维含糊道:“你不认识。”
旁边尚飘萍说:“这种作者多了去了,我们网文行业里面也有。大多都是扑街作者,喜欢把那种挑战权威的作者奉为领袖,其实就是扑街多了,赚不了钱,觉得什么都是资本大手打压,只想掀桌子。”
“咳,咳!”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向了大声咳嗽的宁春宴。
宁春宴等众人都不说话后,缓慢而坚定地道:
“你们所说的这位‘劣迹斑斑’的作者王子虚,是我家编辑。”
顿了顿,她又说:“王子虚性格犟是犟了点,可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们在背后揣测别人,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她说完,场面又是一片寂静。
旁边刁怡雯在内心呐喊:宁主编!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看看气氛啊!!
这好歹是别人的地盘啊!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帮王子虚说话,跟所有人对着干,是被他给传染了吗??
路超远眼神锐利,看向宁春宴:“石老师当然知道王子虚是你家编辑,今天也是听说你的杂志缺少稿源,才请了你过来,多跟现在的青年作者们认识认识。”
路超远打的这张牌,叫做“吃人嘴短”。
当着这么多青年作家的面,宁春宴总不可能说你们投稿我宁可不要。传出去了,属于为了护短自家编辑,得罪供稿作者,以后《新赏》还要不要办了?
宁春宴不卑不亢,说道:“所以我自然是感谢石老师组这个局。但是一码归一码,王子虚跟石老师的矛盾,是非曲直,时间会给出答案。但我既然知道王子虚为人,不能任你们揣测。”
路超远凝视她道:“宁小姐,我送你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工作关系不能当成私人关系,不要太交心了。”
宁春宴内心“呵呵”一笑,心想你懂什么,王子虚自始至终,都是我的私人关系。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能就比我更懂他了?
但面上她没这么说,维持着礼貌,道:“多谢,我收下了。我也回赠路主任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刁怡雯打了个寒噤。
宁主编今天也太刚了。
路超远点了点头,表情没变,但知道宁春宴是一点没听进去,也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石同河感觉有点心累。他们一张口火药味都这么浓,不是把人逼着站对立面吗?今天这个局算是白组了。
“未知全貌,不与置评。这句话说得好。”石同河开口说,并看了宁春宴一眼,“确实应该如此。不然会心生偏见。有了偏见,就会有执,产生业障。”
他回顾席间,说:“我请你们来就是单纯聚聚,没别的意思,不是让你们来站队的,你们不要搞这么剑拔弩张嘛!”
宁春宴一抿嘴,果断滑跪:“对不起石老师,我嘴快了。”
路超远也连忙道歉。
周四维举杯,对石同河道:“石老师,您的意思我们知道,您的人品我们了解,我们求同存异。但心中,都是知道该怎么取舍选择的。”
说完,他把茶当酒,一口干了。
正在此时,门帘又动,一张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脸出现在门口。
“哟,这是喝上了?怎么没等我?”
众人望过去,却见顾藻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王忠兴连忙发挥知客作用,站起来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今天请来的又一位重量级人物,顾藻顾老师,他也是推了古宣沙龙,过来参加我们这边的。”
顾藻摆手:“我也不算推,就是去看了眼,然后溜号了。”
顿了顿,他又说:“嘿,你们不去,是真不知道有多精彩,我在那里看王子虚舌战群儒,给我看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