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浮一震,按理来说,皇帝未到五十,应该还有不短寿命。联想到朝堂上的动作,手握权柄的重臣被清洗,各方势力不断洗牌,晋王看似颇得皇恩,但实际上在皇帝心里,怎么不算是一块磨刀石呢?
皇恩寒凉至此,为了捧一个儿子上位,便要用另一个儿子铺路。
归根结底,难道是皇帝的身体真出了问题?
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为何不发一言?”
姜浮心道,您老人家的话,我哪里敢随便接话。
她斟酌语句道:“陛下是想让民女说出心中所想吗?”
皇帝:“自然。”
漫天黑暗之中,宫墙隐匿在暗处,宫中规矩极严,一丝儿人声也无。外面的九寺五监诸府官衙,连日大雪,官员未上值。
姜浮道:“民女略识得几个字,但读书不多。陛下若要我说,莫要怪我愚见。”
皇帝并未答言。
姜浮道:“民女并不懂什么治国理政之道,只知道仁者爱人,殿下赤子之心,君子之行,是大陈万民之福。”
皇帝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惊天之言,也不过就是些奉承话。”
姜浮道:“民女所言,皆发自肺腑。殿下宅心仁厚,君子磊落。民女以为,孩童天生就是一张白纸,全看父母如何书写。陛下当初,既然为殿下选择了这条路,肯定有您的用意。”
这段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前面就是女官女芸和马车,皇帝摆了摆手,道:“天晚了,快回家去吧。”
姜浮谢恩,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才发现鞋子湿了前面,鞋袜也晕染了水气,一片冰冷。
她心中的话,自然不能对皇帝说。自古从来,从来没有一个君主因为平庸成为亡国之君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颠覆一个皇朝的,只有百姓的眼泪。
皇帝不够仁德,好拿世族权贵开刀,喜爱酷刑,对宋贵妃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重用酷吏鹰犬。
可他治下的陈,达到了开国以来最繁荣的盛世。
灭了老敌燕国,打退西域,其余诸国,唯有魏能一较高下。
这样的君主,到了晚年,也会时常害怕吗?
怕他的偏爱,断送了陈。
不过姜浮是不太担心,这种事发生的,她觉得,谢闻也总没有到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寻思着,和姜渐打听打听,皇帝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为谢闻铺的路,是仁德治国的守成之君,但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恐怕是等不到完全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