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心地太善,养虎遗患。”他扫过她含羞的面靥,绷紧的脚趾,叹道,“可是,天底下不是所有人有你这般胸襟。”
“那人可是蛰伏了十五年,从未忘却,一心复仇。你的死,或与此也有关联。”
听到和自己的死有关,她脑中一片空白,声息变得急促又柔媚,紧紧咬着唇,感受到内里瘦长的骨节,横纵交错,根根分明。她故作恍然地道:
“原来,你是假借留宿我的永乐宫,养精蓄锐来了。好让元泓以为,你甘愿为情而死,其实,顾大将军是坐山观虎斗?”
报复似地,她若即若离,要紧关头总忽然停下。
这下,他不忍了,手掌张开,覆住她的手来夺回主权,压抑良久,终是从喉底粗喘一声:
“事关云州旧案之仇,你我之间的旧恨,还有多年来的相争不休。如今两虎相争,作壁上观,岂不快哉?”
若非那一桩旧案,他和她怎会斗了半生,到死后才能重归旧好。
沈今鸾埋进他的月匈膛,沉吟良久,手酸胀得像是要融化了,不解地道:
“可是,他们为何早不斗,晚不斗,等了十五年,今日才来?”
“因为你。”顾昔潮锁住身上面色绯红的妻子,道,“我一来查你的死因,他们就都坐不住了。”
“陛下已起了疑心,陈妃今日回去,定会加紧行动。”
“如果你是陈妃,你陷入毒害先皇后的嫌疑,你还有大魏唯一一个皇子,你当如何?”
“愚不可及。”沈今鸾咬了咬唇,不由加重手上的力道,引得他闷哼一声,“元泓不会坐以待毙。”
“最迟明日。”他在她唇瓣间流连往返,轻拢慢捻抹复挑,低声道,“哪怕掀翻整个皇宫,我也要查出死因,找回尸骨,送回北疆。”
沈今鸾早已汗湿脊背,浓密的青丝全黏在后仰的背上,男人却面容沉定,唯有鬓边落下滚烫的汗珠。
她最先溃败,化作一滩水,就快哭出声,还要不甘心地道:
“那,万一明日二虎斗不起来。你好戏没看成,命也搭进去了。”
男人却低笑一声。
他的命门,就在她手里。怎会轻易地搭进去。
朝局和命运再怎么折磨他,哪有她磨人。
顾昔潮眉眼深不见底,拂开她摇摇欲坠的薄衫,耐心地让她释放出来:
“禁军中有顾家的人,京畿外还有二卫是我旧部。另外,我还留有最后一招。陛下他,动不了我。”
“我,尽在娘子掌握。”
这一辈子,栽在她手里了。顾昔潮抿唇轻叹,感受无边的潮涌袭来,淹没,直至淌过到腕间。
好一个尽在掌握,沈今鸾歪着头,心生好奇,杏眸忽闪,艳光流转:
“最后一招?是什么?”
顾昔潮低头浅笑,笑而不语,听她一声声婉转央求。
见他不肯说,她总有办法制他。
“那顾郎知不知道……”她凑近他,猛地收紧五指山,轻声道,“我也有后手。”
我也藏了一招救你的后手。
“是什么?”男人抬眼,满目渴求,用低哑的唇语问道。
“是……”她贴着他泛红的耳垂,忽娇吟道,“顾昔潮,我好想你。”
今昔,落花与孤潮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字音未落,潮水喷流如注。
夜色氤氲,月笼轻纱,一片静谧。窗外枯枝迎风颤动,在帐幔之间投下虚无缥缈的长影。
宫墙内,杀机重重,良宵却正好。
浊重浓烈的气息渐渐散了,化作绵绵的私语低吟。
在他无声的凝视下,她平息下来,慢慢睡着了,他的心下泛起隐隐痛意。
他感受得到,她一来到这皇宫里,浑身满是强撑起来的力道,整个人蓄满剑拔弩张的刺。
她今日奔波入宫定是很累,他送她去潮头,暂时缓解了焦虑与紧绷。在他怀里,她短暂地卸下防备,终于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红润的眼尾还湿漉漉的,悬着被送上潮头时的泪珠。
帐中弥漫着桃花的香息混着淡淡的腥气,他默默扯去身下弄脏了的锦衾,丢去榻下一边,用干净的衣袍裹住她,再躺在她身侧,锦帕浸湿了清水,一遍一遍地擦拭她黏腻的手。
再拥她一道入眠。
夜深了,帐帘轻摇,顾昔潮极为缓慢地动了动,想换一个令她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她闭着眼,秀眉轻蹙,睡梦中以为他又要偷偷溜走,抓着他的衣襟不准他走。
顾昔潮便不动了。
这一夜,他不能成眠,只静静地看着她在怀中熟睡,他心满意足。
……
破晓之时,阴云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