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晰的下颔如弓弦紧收,居高临下,俯视着底下窈窕的身姿。
素来端肃沉敛的人薄唇扬起, 难得的浪荡:
“今夜把自己灌得烂醉,是为了此事?”
她去扯他身上的衣袍,手颤得厉害,袍角都捉不住, 最后还是他自己来, 掀开扔去了帐外。
可嘴上却一点不服输:
“自是怕将军忍得太辛苦。”
“夜里总是去冲凉的人, 也不知是谁……”
话音未落,檀口已被吮住, 缠绵许久。
她好不容易透了一口气,面靥也红透了。男人双眸幽暗,低声道:
“夫人都偷看到了。不怕么?”
她蹙眉, 不明所以, 就算看到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曾经的鬼魂之身,犀角蜡烛下,一半是透明一半是实体, 他都没怕过。
男人的肩背舒展开来, 一身贲张的肌肉, 劲腰窄收, 线条如斧凿刀刻, 沟壑分明。
虽然之前治伤时,偶尔隐约见过衣下的影子,但从未如此清晰, 如此贴近,近在咫尺。
此时此刻, 尽收眼底,她滞了呼吸。
醉眼朦胧,看不真切,显然瑟缩了一下,身体紧张得蜷起。这才明白他方才说的怕是怕什么。
她嗫嚅道:
“这……这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顾昔潮一滞,收住。
看到她惊骇的目光,这一生冲锋陷阵,杀伐果决的将军却犹豫了。
他的手也在抖,当年多少次战场鏖战数夜,杀敌千万之时,刀都杀钝了,手也不曾抖成这样。
纸上得来终觉浅,此事躬行,面对怕成这样的她,更是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静止反倒更加难熬。
一滴汗珠从鬓边落下来,淌过精巧的锁骨,一路滚去起伏的山峦,谷底,烛火照不见的幽深所在。
肆意的汗珠还未流过多远,很快被吮吸散去,吻却没有停下。
他劲臂收紧,刺青贴近雪白,轻声哄道:
“十一,别怕。”
“我,不怕……”她抵着沉下来阔肩,微微推拒,不敢动。
说着不怕,双手却捂住双眼,面如娇花,潮红掩映。
遮脸的手被他捉住,握着葇荑,引过去,覆上大片的刺青上,描摹异兽的轮廓。
只一触,如被烫到,葇荑想要躲避,细腕却被箍住,不让她退。
“别怕。是我。”
他的呼吸沉沉拂过,愈发粗重,也像是在忍耐什么。
她想起在那一日在祠堂里,她为他治伤,也是这一大片的刺青和旧伤,他却从不嘶一声痛,默默承受。
这一片刺青与经年的疤痕纵横交错,重重叠叠,其间,数道青筋盘虬如龙,泛着粗糙的深紫色。
如山河般壮阔庞然,又似异兽般丑陋粗糙,根本无法徒手丈量。
刺青斑驳,相触之时,异兽像是活了过来,探头而出,摇首摆尾,白嫩的葇荑沾上了大片黏腻的水渍。
她颤了一下,因为未知的惧怕而身体紧绷,心猿意马地道:
“你身上的伤,太多了。”
“这里,是南燕人的刀,这一处深的,是陈州的毒箭。别怕,都好全了。”
“别怕,十一……你别怕我……”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在他的柔声抚慰下,她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将她打开。
“十一,你生得好美。”他由衷地赞叹。
只一眼,便使得五脏六腑里热血沸腾。
京中盛传皇后姿容,他却不知少女长成后,全景竟是这样动人心魄的美。
昔年朝堂之上,后党与世家斗法,生杀之间,从不留情,只想置对方于死地。
起初,不过是口舌之争,互相攀咬。
朝堂杀人不见血,先缓缓抵住,谋定而后动,内外打通,研墨一圈,浅尝辄止,再真刀真枪地贯穿。所谓往来权谋,不外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