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得门,杨氏立时虎了脸:“你这丫头,怎还不让娘进门?怎么着,这是做了侯府大少夫人,连亲娘都不认了?”
宝珠沉默,只静静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娘亲的女人。
一脸不耐,目指气使,这让她想起七岁那年拐走自己的人贩子,皆是满心算计。
这算计扎入胸膛,那颗本因亲情变得千疮百孔,从而冷硬的心,还是被扎出血。
她的母亲,从不问自己过得好不好,也从不担心她小命还保不保,只无休止地榨取,不惜耗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
见她一直不动,也不接自己话,杨氏如以往般发火:“死丫头,你又想作什么妖?我告诉你啊,你大哥和小弟都等着我回话呢!别跟个傻子似的杵着,明日婚礼怎么安排的,你赶紧跟我说,我好回去做准备!对了,周大少爷肯定给你银子了吧?你给我拿一百两来,我给你大哥和小弟买两身好衣裳,这也是为给你脸上增光。哎,你这丫头,倒是动一动啊!”
杨氏失了耐心,双手突然猛地推向宝珠,竟是打算推开女儿,径直往里闯。
而她却不想,她如此大力道,若宝珠是寻常人,早已被推倒,摔个跟头磕层皮都是轻的。
青满在后面看着攥拳,想拦人却被挡住路,不免担心地问:“姑娘,需要婢子帮忙吗?”
宝珠没回头,只道:“不用。”而后对还想动手的杨氏说,“娘,我肉虽多,但也怕疼。”
杨氏的手刚拧上,听到这话嘴角扯了下,想到眼下不能真将宝珠惹急了,最终松开手,却没好气道:“你若听话,何至于此!”
她听了十几年的话,还不是照样被随意打骂?
“娘。”宝珠忽然开口,目光直直看向杨氏,“你可还记得,几日前,你刚为我签了卖身死契?”
此话一出,杨氏立马变色,却坚决不肯承认卖女保命,只狡辩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瞧,若非签了那契,你也不会得这天大机缘不是?说到底,是我让你有了这大少夫人的命!”
“是啊,若非娘,我也做不了这大少夫人。”宝珠嘴角压下去,所有纠结、不舍、难过,以及无奈与心痛,在这一刻好似都随这一压统统消散,一股凉意悄无声息地漫出,叫看着她的杨氏心蓦地一跳,突生不好预感。
“臭丫头你……”
“那娘你可知……”宝珠倏地打断她,眸光幽冷,不见孺慕,令杨氏再寻不到如以往那般可以随意拿捏对方的自如,而后她听到那句让她后悔一辈子的话,“死契一签,我便再不是秦家人。”
“你说是什么!”杨氏大惊,看着宝珠满眼不置信,“秦宝珠,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叫不是秦家人?不是秦家人,你怎么姓秦?”
“姓秦又如何?你已经把我卖给侯府,身契在侯府,我如今只是侯府的奴!娘,你是不是还指望做周大少爷的丈母娘?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想气死我?我可是你娘!”满心如意打算被人一句话掀翻,杨氏彻底怒了,“死丫头,老娘我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喝,你竟刚发达就忘本,好的很!你好的很!”
“你若还惦记我一点好,以后便不要再来寻我了!”宝珠一咬牙,犹豫一路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有看不见的血自胸口喷出,疼得她周身不自觉痉挛,庞硕的身躯在那一刻竟卑微得好似入了尘埃。
杨氏却浑然不觉,愕然过后愈加愤怒,看着宝珠犹如看仇人。
“秦宝珠,老娘养你这么大,你得了好处就想抛下老娘?做梦!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逃不出老娘手掌心!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看我不打死你!”
她说着忽地扬起拳头,用了十成力气砸在宝珠身上,竟砸得宝珠向后退了半步。
然而一拳不足以泄愤,那拳头之后如雨点子般,一拳接一拳重重砸向宝珠,竟是真想要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