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都乐和她同一年讲脱口秀,又是同龄人,两个人一直很合得来。之前两个人都在电视台实习,余都乐早一年,穿着卫衣戴毛线帽有点京腔,在剪辑室倾囊相授,清贫的日子全靠老板画的饼充饥。现在在 ounce 做个酒吧运营也挺快乐的,他一直开玩笑说哪天不想努力了,就找个有钱的姐姐,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但傲骨被社会锻打过,余都乐发育成了不轻易信任别人的品格。
顾逸抽了抽鼻子:“我最近能不能在盎司睡几天,躲躲室友。”
“不想被包养了?”
“那不是你的伟大志向吗。”
“我算看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这个木村拓哉,甚至都想抛弃大佬了。”
挂了电话顾逸看了看那张照片,啪地把杂志一合:“今晚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今天就准备讲讲室友,租房子她可有太多话要说了。唯一的期望是今天这些搞笑的段子别被熟人知道,太惨。写公号的稿子两千字,每打一行就给文件传输助手发两句段子的灵感,稿子写完了段子也写完了。把零碎的段子整理进文档再拷回文件传输助手,顾逸还点进头像去看了一眼——生怕是同行改了头像和名字偷段子。
“今天讲讲合租。在座有租房子的人吗?看看,这么多举手的,也是,毕竟都来这儿看这个了。”顾逸指了指观众,笑声就开始了。开头就很冒犯,但观众都习惯了。
“大城市合租或者独居都很正常,在我们这个年纪买了房子才不正常。我家的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读大学时,我妈为了我能顺利毕业没有交社保,毕业之后我就和同学租了个房子睡一张床,攒了两年钱把我妈的社保补齐了。刚毕业找房子的时候特别单纯,瞄准了南京西路电梯大三居,看到上面挂价 4000,觉得小时代一样的奢华生活要开始了,每天做梦,后来才知道那是中介的骗局,专门骗刚毕业的学生,消费降级得住隔断房。我的合租预算,三室两厅的一室都租不起,只能租‘七隔断一走廊’里最小的那间。”
她就着笑声讲下去:“对,后来和同学在大宁租到了个老房子,产证面积37平带公摊,小走廊推开门就会打到墙。社会上碰壁不算什么,回到家也可以碰。当时的室友配合得很好,她上夜班我上白班,基本除了周末没有同居的机会。唯一痛苦的就是她喜欢写同人小说,偶尔遇到她上头,在床上敲键盘,我躺下开始就有一种还没下班的感觉,白班夜班一起上了……入不敷出的两年一结束,时间多了钱也宽裕了,我立刻从同居生活中解放出来,心想终于可以单独有一间房了。自如嘛,你懂得,因为租一间不用操心,室友都是管家操心,接下来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历届室友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习惯,第一任室友特别喜欢在家做饭,每一道菜都烧焦,有一天隔着门缝,我觉得自己在被火葬;后来换了第二个,不喜欢倒垃圾,门缝里能闻到水果腐烂和东西发霉的味道,我有次看了恒河的天葬,越想越怕,觉得还是敲门确认一下——哦,活着。我反思了一下,可能是我出的房租不多,就稍微加了几百换了个大的北卧,室友在阳台拉了一车沙子,据说是沙浴外加高温瑜伽,有一次邀请我观赏了一下,那个热空调是干的,她在里面埋着只露一张脸……偶尔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火葬天葬土葬都在家里能感受到,现在熬夜心悸反倒视死如归了。真的你们别不信,我每次按那个密码锁都特别悲壮,那个声音就提醒我,来吧——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