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回到办公室,桌前一地茶杯碎片,她厉声问,“谁干的?”
办公室刚才只有三个人,从她一进来,杨红艳的目光就追着她;徐新民从来只对杨红艳的事儿上心,很少搭理别人。
应该不是这两人。
而宋招娣翘着一条二郎腿嗑瓜子,看到陆见微一回来,人都精神了,像一只随时要进入斗技场的斗鸡,雷达竖起来,就等着陆见微出招。
桌上的文件资料还有一些小物件用品一片混乱,一面小镜子镜面成了碎片。
杨红艳弱弱地举手,“那个,陆见微,你东西不小心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摆放,就没有整理好。”
“谢谢!”陆见微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又厉声问道,“我再问一句,到底是谁干的?敢做不敢当吗?”
宋招娣慢悠悠地转过身,阴阳怪气地道,“对不起啊,陆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把你桌子掀翻了,你要是觉得我一句对不起不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去告领导把我开除呗!”
“不用了!”
陆见微走过来,脚尖抵着椅子腿,笑得极其温柔,“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不就是掀了我桌子吗,至于闹到领导那里去吗,你说是吧,宋姐?”
她猛地一踹,椅子从宋招娣的屁股下滑出去,惯性作用下,宋招娣一屁股坐在地上,砰的一声,砸起了一片灰尘。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
宋招娣的爹是肉联厂的主任,平时家里不缺肉吃,在这个平均吃不饱的年代,她罕见地养了一身肥肉。
“陆见微,你这个小贱人,你敢弄伤我,你等着,我今天要不报这个仇,我就不姓宋!”
陆见微居高临下,“宋大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椅子,你要是觉得我一句对不起不能让你消气的话,你也可以去告领导……把我开除呗!”
后面几个字,她凑到宋招娣的耳朵边低声说,嘿嘿一笑。
宋招娣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好,好,陆见微,机械厂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要不把你撵走,我就不姓宋!”
机械厂食堂采购,年底分肉都要仰仗肉联厂,要不然宋招娣一个初中毕业生,字都认不全,怎么能够在宣传科几年如一日地混。
很快,人事科科长亲自来了,“你们也不是三岁小孩,这里是工厂,不是学校,还在闹矛盾,想干就给我本分点,把工作放在心上,不想干就滚回去。”
陆见微忙道,“是,领导说得对,我也觉得宋姐需要改进,虽然稿子写不好,但可以学啊,一年学不会就学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可总在办公室织毛衣,纳鞋底,嗑瓜子,唠闲嗑影响别人,那肯定是永远都学不会。”
邱冬云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了棘手。
这事儿大家伙心里都明镜儿一样,看破不说破。
一旦事情摆到了桌面上,就不能不管。
宋招娣不蠢,跳起来道,“陆见微,你刚才把我摔地上了,你想糊弄过去,没门!”
邱冬云问道,“陆同志,是这样吗?”
陆见微摇摇头,诚恳而乖巧,“我没有摔她。她把我的办公桌掀了,我过来问问,就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她就自己往地上坐,非要赖我头上。”
“要不是你用脚踹我的椅子,我会摔吗?”
“我没有,我就用脚尖碰了一下你的椅子,我没踹。”她抬了抬脚,亮出自己纤细的脚踝。
碰和踹,结果一样,意义不同。
邱冬云看到了大小姐细胳膊细腿的,而宋招娣吨位那么大,换她,她也做不到一脚将宋招娣从椅子上踹下来。
“她无缘无故自己往地上坐?”
“她说这机械厂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非要把我撵走。”陆见微眼泪汪汪,“邱科长,要不,厂子还是把我开除了吧,虽然说宋姐成天在办公室干私活不对,但她好歹也是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