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坐的商贾张世平看准了火候,用一种恰到好处的炫耀口吻开了腔。
“蒯先生,如何?此乃我学宫独有的雪盐,味道还行吧?”
他又“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唉,就是这盐产得太多了些,仓库里堆得都快放不下了,愁人。”
轰!
蒯越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曲辕犁!
工分制!
现在,又是能堆满仓库的精盐!
农!
人!
钱!
这三样,随便得一样,都够一方诸侯安身立命,图谋霸业!
而这个江源,竟然把三样,全都攥在了手里!
他哪里是什么乡野骗子!
他是一头盘踞在荆州心腹之地的……龙!
终于,他见到了江源。
在一间简陋的书房里,那个传说中的先生,正临窗坐着。
比他想的,年轻太多。
也比他想的,平静太多。
那双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却好似把这世上的一切,都看透了。
蒯越压下心头的惊涛,决定先发制人,把场面扳回来。
“江源先生。”
他微微躬身,话里却带着审视的力道。
“越此来,是奉主公之命。听闻先生曾在夏侯将军面前,许下三月之约,要献上‘祥瑞’,以助曹公平定北方。”
“不知先生所说的祥瑞,究竟是何物?”
他紧盯着江源的脸,不愿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然而,江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手,指向窗外。
窗外,是热火朝天的田野,是挥汗如雨的工匠,是巡逻而过的队伍。
“蒯先生,你看见了么?”
江源的声音不高,却一下下,全砸在蒯越的心口上。
“那能让百姓一日耕地五亩,从此不愁饿肚子的犁,它,算不算祥瑞?”
“那能让流民用双手挣回体面,眼里重新有光的规矩,它,算不算祥瑞?”
“还有那能让天下人菜有味、力有劲,危急时还能救命的盐,它,又算不算祥瑞?”
江源缓缓转过头,视线第一次落在了蒯越身上,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我稷下学宫,不造虚名,只造实物!”
“民生,就是最大的祥瑞!”
这番话,没有半个字虚浮。
那里面包藏的格局与气魄,却轰然压下!
蒯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赖以为生的那些算计和辞令,在这番话面前,小得可怜,也蠢得可笑!
他脑中空空荡荡,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堵死在了喉咙里。
江源,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身子微微前倾,场上的主动权,已然换了主人。
“我稷下学宫,愿与刘荆州,做一笔生意。”
“我每年,可为荆州军府,提供一万石雪盐。”
蒯越猛地抬起头!
一万石!
这个数字,让他的心脏狠狠一揪!
这足以让刘表的财税,凭空翻上一番!
江源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份量,继续砸下。
“而我,只要两样东西。”
“一,南阳郡,三年免税。”
“二,承认我稷下学宫,在此地的自治之权。”
他看着蒯越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慢慢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知这份‘祥瑞’,刘表大人,可还满意?”
蒯越被彻底钉在了原地。
他动弹不得,被对方明晃晃的谋划捆得结结实实!
答应?
这等于在荆州的心窝子上,亲手喂大一头猛虎!
不答应?
他没法向刘表交代,为何要拒了这笔能定鼎荆州的泼天富贵!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脑门。
这一刻,他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