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
被这小小的山谷一收拢,一放大,听上去,竟真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将这座小庄园,连同他们这几十号人,围成了一座插翅难飞的绝地!
王乡绅带来的那些家丁护院,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刀棍的手筛糠似的抖着,惊恐地四下张望,可目之所及,除了摇曳的树影和更深的黑暗,连一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老爷……有……有埋伏!”
“是官兵!听这动静,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咱们……咱们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王乡绅的冷汗,“唰”一下就浸透了里衫。
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圈套。
一个从他踏出王家坞堡那一刻起,就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他骇然的目光,再次投向院中那个抚琴的人。
琴声,竟然未停。
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中,那几道不成调的琴音,非但没有被压下,反而像是一根定海的神针,镇住了这片滔天巨浪,透着一股子掌控一切的从容。
江源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不是人的笑。
那是山巅神明,俯瞰着脚下奔忙厮杀的蝼蚁时,才会有的笑。
王乡绅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穷酸书生,什么落魄先生!
这分明是京城里哪个手握重兵、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这庄子里的流民是幌子,这片山谷里的伏兵,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撤!”
“快撤!”
王乡绅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猛地一拽马缰,那匹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他连滚带爬,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那漫山遍野的喊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又恢复了那片死一般的寂静。
江源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卷轴,用一根枯草随意地系着。
“王大善人,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这份薄礼,江某特意为你备下。还请,亲自收好。”
王乡绅哪里还敢答话,拼命用脚跟磕打着马腹,恨不得肋生双翼。
江源也不恼,随手将那份卷轴,递给了门外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站不起来的管家。
“带回去,交给你家老爷。”
“记住,让他亲手打开。”
王家坞堡,书房。
王乡绅一头冲进去,管家连滚带爬地跟了进来,反手将两根门栓死死插上,这才背靠着厚重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老爷……那……那个……”
将那份卷轴,用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王乡绅死死盯着那份卷轴。
他犹豫了许久,胸口剧烈起伏,咬着牙,一把将卷轴抢了过来。
他颤抖着手,解开那根草绳,缓缓展开。
卷轴上,没有字。
只有一幅用炭笔画的、潦草却精准的地图。
地图上,一个朱砂红圈,醒目地标记着王家后院的一口枯井。
红圈旁,用同样的炭笔,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汝祖上三代所藏赤金三百斤,位于此井下三丈。三日内取走,过时,天必收之。”
轰!
王乡绅如遭雷击,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这个秘密……
这个连他枕边人都不曾吐露过半个字的,王家埋在骨头里的根!
他……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