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人吃人的乱世,竟然还有人……会主动给别人食物?
她不敢信。
江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许久,妇人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源手里的野果,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终于让妇人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去接,而是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江源收回手,将一颗蛇莓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我叫江源,一个路过的读书人。”
他看着妇人,声音不大。
“张家嫂子,从宛城逃难过来,不容易吧。”
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姓张?还知道自己是从宛城来的?
宛城前几日被黄巾攻破,她和丈夫带着孩子连夜出逃,路上丈夫为了保护她们母子,被乱兵砍死。她一路乞讨,九死一生才逃到这里。
这些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江源没理会她的惊骇,视线转向她怀里的孩子,放柔了声音。
“我还知道,你家小郎君,小名叫石头,对不对?”
妇人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如果说知道她的姓氏和来历,还可能是猜的,或者从哪里听说的。
可连自己儿子最私密的小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眼前这个落魄的年轻人,在她眼里,瞬间变得高深莫测,甚至……带上了点鬼神的味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妇人声音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我是能带你们活下去的人。”
江源没正面回答,指了指孩子额头上正在渗血的划伤。
“这是逃跑时摔的吧?不处理,会发炎溃烂,在这乱世,一道小伤口,也可能要了命。”
说完,他转身在草丛里翻找。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株叶片肥厚、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马齿苋。
最寻常的野菜,也是最好的消炎止血药。
江源把叶子在干净石头上砸成烂泥,端到妇人面前。
“敷上去,能止血,还能退热消肿。”
这一次,妇人没有再犹豫。
她看着江源清澈的眼,看着他手里那团绿色的药泥,心里的冰墙终于塌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药泥,轻轻地、温柔地敷在儿子“石头”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孩子舒服地哼了一声,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妇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看着江,嘴唇嗫嚅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
“谢谢……”
“不必。”
江源看向渐渐沉下来的天色,直接切入正题。
“张嫂子,今晚,是睡在这儿听天由命,等着饿死或者被野兽叼走。”
他的视线转向远处那座废弃庄园的黑影。
“还是跟我去一个地方,赌一把?”
“赌?”张氏有些茫然。
“赌一个能吃饱饭,能睡在屋檐下的机会。”
江源的声音里有种让人没法拒绝的力量。
“那座庄园,被一伙流寇占了。人不多,七个。庄园后厨里,有米,有面,有我们活命要的一切!”
一听“流寇”,张氏刚泛起一丝血色的脸又白了回去,眼里才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恐惧浇灭。
“流寇?那……那我们怎么……”
“硬碰硬,是送死。”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但对付他们,有时候,用不着刀。”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领着将信将疑的张氏母子,摸进了庄园外的一片竹林。
夜色更深。
江源动作飞快。
他挑了几根最干最粗的竹子,用石片费力地砍断,截成几段。
又在竹筒一头,小心削出尖锐的豁口。
张氏和石头躲在后面,看着江源怪异的举动,满心都是不解和惶恐。
他做这些……做什么用?
江源没有解释。
他又找来烂木头,刮下腐朽的木屑,混上几种有怪味的叶子,用破布包成几个拳头大的包。
夜,彻底黑了。
远处庄园亮起火光,传来流寇们喝酒划拳的嚷嚷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张氏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捂住儿子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江源却像是没听见,眼神平静得吓人,专注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进行。
就在这时!
庄园里传来一声粗野的吼叫,是那个独眼龙李大疤的声音,他喝得醉醺醺的。
“都他娘的别喝了!王二,瘦猴!跟我去庄子外头撒泡尿,顺便巡一圈!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时机,到了!
江源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回头,压着嗓子,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张氏下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反抗的威严,一个字一个字,凿进了张氏的脑子里。
“张嫂子,听我说。”
“接下来,一步都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