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那刻薄的谩骂如约而至:“哟,今儿个倒是起得早!怎么?攀上书房的高枝儿,连觉都不用睡了?还是昨儿夜里被哪位贵人‘传唤’,累着了?”她的话恶毒下流,三角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恶意。显然,昨夜她被王爷传唤的消息,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王府的角落。
沈清辞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污言秽语,仿佛没有听见。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药圃!
趁着清晨去澄怀堂清扫的机会,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经过通往药圃的那条岔路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药圃用低矮的竹篱围着,里面整齐地划分着几畦药田,虽然已是寒冬,但一些耐寒的草药依旧顽强地生长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看守药圃的是一个年迈的花匠,姓孙,平时沉默寡言,很少与旁人打交道。
机会就在眼前,但如何接近?王嬷嬷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她,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招致更疯狂的报复。直接去讨要?绝无可能!偷取?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沈清辞心念电转,苦思对策之时,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
内院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提着一个小竹篮,匆匆跑到药圃边,对着里面的孙老花匠喊道:“孙伯!孙伯!张嬷嬷让我来取些艾草和薄荷叶!要新鲜的!说是给几位夫人熬安神汤用!”
孙老花匠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花锄,走进药圃深处去采摘。
那小丫鬟站在篱笆外等着,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忽然,她“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手中的小竹篮脱手飞出,里面几个用来装草药的干净布袋散落出来,被寒风吹得滚到了沈清辞脚边不远处的泥地上。
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捡拾。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机会!
她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蹲下身,用自己那缠着布条、动作略显笨拙的手,帮小丫鬟捡起滚落的布袋。她的动作看似自然,却在捡拾最后一个布袋时,手指“无意间”在布袋边缘沾染的一点湿泥上蹭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极其隐蔽地,将指尖那点带着特殊气味的湿泥抹在了自己缠手的布条内侧!
“谢……谢谢你啊。”小丫鬟接过布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举手之劳。”沈清辞低声道,迅速退开,继续朝着澄怀堂的方向走去,心跳如鼓。她的指尖,残留着那湿泥特有的、混合着腐殖质和某种熟悉草药根茎的气味!是地榆!而且看那泥土的新鲜湿润程度,显然是刚翻动过不久的地块!
孙老花匠采好了艾草和薄荷,交给小丫鬟。小丫鬟道谢后匆匆离去。孙老花匠又拿起花锄,走向药圃深处,那里正是沈清辞“嗅”到的地榆所在的位置!他似乎在整理那畦药田!
沈清辞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完成澄怀堂外围的清扫后,并未立刻返回浣衣房。她绕到药圃附近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装作整理扫帚的样子,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紧紧锁定着药圃内孙老花匠的动作。
孙老花匠年纪大了,动作缓慢。他费力地清理着地榆畦里的杂草,不时直起腰捶捶后背。终于,他似乎完成了工作,收拾好工具,锁上药圃的小竹门,颤巍巍地离开了。
药圃暂时无人看守!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知道,这是极其短暂的机会!王嬷嬷很快就会发现她“耽搁”了!她必须快!
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她如同灵巧的狸猫,迅速闪身到药圃的竹篱旁。竹篱有一处因年久失修而略微松动。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根竹条,侧身挤了进去!
浓烈的、混合着泥土气息的药香扑面而来!她无暇细品,目光飞快地扫过药田。艾草!紫苏!薄荷!还有……地榆!就在最靠近篱笆的那一畦!地榆的根茎是治疗冻疮溃烂、生肌止血的良药!
她蹲下身,动作迅捷而精准。她没有贪心,只快速而小心地挖取了几株地榆的块根,又顺手捋了一把旁边艾草和紫苏的叶子——这些都是她熟悉且需要的。她将草药用衣襟下摆兜住,迅速退出药圃,将松动的竹篱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刚整理好衣衫,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扫帚,就看到王嬷嬷那张阴沉刻薄的脸出现在回廊拐角,正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
“小贱蹄子!磨蹭什么?!还不快滚回来干活!”王嬷嬷的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宁静。
沈清辞深深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快步走向王嬷嬷。衣襟下,那几株带着泥土清香的草药,如同冰冷的火焰,紧贴着她的肌肤。
药圃识得百草香。这深寒绝境中的一线生机,她终于,亲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