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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七色蝴蝶(2 / 2)

正说话间,我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响动,一定是有人来了。

小蝶说是那只狐狸来了,不过身后好象还跟着什么人。话音刚落,就听见老古在外面轻声唤我。

小蝶打开门后,胡先生闪了进来,焦急地说,他们来了。

谁来了?我把案上的书简一推,微笑着问。老古也应声而入,说,丞相,我们的府邸被士兵包围了。

这是我可预见的一幕,所以毫无所动,笑着对胡先生说,有些事该来总会来,我们谁也逃不了命运的梳理。

他也笑了,说,丞相,你虽然在尘世浪迹数年,我原以为你早已丢失了最本真的我,现在看来我追随过来,还是对的,正因为一切自有公断,所以我没有逆天而行。说完,他仰天长笑,声音清越,似曾相识。

有家人陆续跑来汇报,我请大家稍安勿躁,回去准备随身可带的衣物,听我号令。我让老古把家人们召集起来,愿意与我们一起抵抗的留下来,不愿意的可以从地道走出去,出了城后,各自改名换姓从此不要往来。

其实,在我安排儿子们前,早已命他们改了名姓,并且各自去向疆土的边陲,老死不要往来,如果天意要灭了他们,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了。他们是多么的不能理解,都认为我能安享平生,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权谋别人的同时,也同样被别人权谋着,人的命数里都有一个还字。我略微收拾了下自己,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出去,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老胡站在那里,在经过他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难道他在害怕或者期待什么吗?他看着我走近,手突然一扬,一股浅淡的清香渐渐夺去我的神志。在即将陷入昏睡前,我把仅有的神识积聚在听觉中,并让之不再溃散。

老古说,我带领人去抵御前门的士兵,后门的巫师请老师你去对付。夫人,你要早做决定。两个人转眼走了出去,房间静悄悄的,好像外面的杀声与这里并无干系。

小蝶走到我的席前,用手摸着我的脸自语,你曾给过我那么多的温暖,但也让我在世上独自彷徨了无数年,如果我们躲过这场劫难,你要答应我永生不要和我分开。她湿润的泪水从我的脸上,一直向地上落去。

如果那只狐狸所说不虚,果真能把你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即使牺牲了我又何妨?她声音幽幽地说。一个人太清冷,还是两个人热闹点,就让天意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

当我的神志完全恢复后,才发现,我竟然成了隐在暗处的一只蝴蝶,而她成了另一个我,原来她把自己美丽的蝶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隐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法离开。原来是被她困在结界中,无法离开。

当府邸被攻破前,胡先生风一般卷进来带着我离开。在匆忙中,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片大火如花一样开在夜里,妖艳又诡异。

时隔三日,由小蝶化身的我被推到了菜市口问斩。所观者众多且众说纷纭,好坏各半。

我在远处看着小蝶,想,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日光明亮,却不明一个人的心事。

午时已到,小蝶终于抬起头来,她明亮的眼神越空而至,我读懂了那里面的喜悦与解脱。

从小到大,我从不为谁流泪。老师说,一个人不可以随意落泪,最好的眼泪可成琥珀,是留给自己的。

最好的眼泪可成琥珀,是留给自己的。我到现在才理解其中的含义。在她被腰斩的瞬间,我的眼睛不由夺眶而出,终于知道,我与她已不分彼此。

老胡在我身边用手接过那一滴泪,越空向小蝶的方向飞去。

忽然,我的耳边听到一句阴森森的话,你原来藏在这里?身后有巨大的碎石之力向我压下。

你好大胆,只听老古一句狂叫,但我已听见了自己脏腑碎裂的声响。我还是在劫难逃,终究没有躲过命运的安排,我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原来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天意……我可怜的小蝶,你所做的真不值得。我闭上眼向后倒去,看见自己的影子从身体内向虚空飘去,随着风慢慢飘远。

你不能走,我的身后似乎有人在追赶,管他是谁呢?我实在太累了,你容我去吧。

在空中不知飘了多久,风终于停了下来,一直挂在风角的我,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想起小蝶血如泉涌的样子,以及自己脏腑碎裂的声响,心灰意冷。

一声清越的钟声飘摇而来,立在我的面前,从它侧面闪出一个人来。面相庄严,眼神慈悲。

我以为是那个野小子回来了,原来是个只有魄没有魂的木头。你能到无相山来,想来与这里有些渊源,那就随我来吧。他一身道袍,身材伟岸,须发皆白。

师父叫我来带你,看来有话要和你说,赶紧走吧。他手一招,将我从虚空中拉落地面,一落了地,我居然恢复了身形。

原来是个俊美的小子,比那野小子中看多了。说话间,他拉着我飘出了数百步。

来到一座殿堂前,他指了指里面,说,你进去吧。师父正在读经,我还有正事要做,就不陪你了。说完一转眼不见了。

我跨进殿堂,看见一片香火后面,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眯着眼睛正打量着我。

坐下吧。他手轻轻一抬,殿堂内似乎瞬间明亮了许多。

你身上还有暴戾之气,到无相山来,一定是那狐狸的主意,只是我也不能乱改天意,而且你和她还有孽缘,分合也是命运,没有纠葛就不会有血肉相报。他自顾自说话,全然不理我懂或不懂。

既然来了,那就让我把你所有的记忆封存起来,然后再去与她相见吧。只见他隔空向我遥遥一指,一股热流在我身上巡游一个周天后,忽然一冷,隐入了身体深处。我被这一冷一热一激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后,发现坐在一个凉亭里,亭外春意盎然,赫然是另一个世界。

少爷,你又睡着了,老爷吩咐的书,你还没有读几个字,等会来问,一定又是一顿训斥。我看了看说话的少年,眉清目秀的,颇讨人喜欢。

什么老爷?你是谁?我又是谁?我纳闷地问。

看吧,看吧,又犯病了。这回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难怪老爷整天唉声叹气的。真不知道你这臆病什么时候能好。老爷那天说,也许给你娶门亲事冲冲,或许会好。我看这事真应该早办。

书在桌上,是一本《论语》,随手翻了翻,一目十行读下去,虽然里面有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但不得不承认是本好书。

正看到精彩处,一声咳嗽打断了我。一个威严的老者站在我的旁边,像看怪物样的看着我,满脸的惊奇。

老爷,少爷看了一下午的书,哪里也没有去。这回是真的,你可不能总骂人。那个小小少年,居然有点侠气,从心里喜欢。

去,没你的事,给我倒杯茶来。他声音低沉,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哼,不就一个尚书大人吗,就知道整天训人。虽然声音小小的,但还是让我们听见了。

我从他威严的脸上,居然看出了笑意来。他看了看我,说,爹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但也不能一字不识吧,爹已经请人给你订了一门亲事,可也不想委屈你,想叫你过去看看。

我一声不吭,准确地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点点头,装作很感激的样子。潜意识里浮出一个认知来,这个人是我的爹爹。

不是爹为难你,爹也是为你好。他语重心长的样子,竟然让我有些感动。

老爷,茶来了。秀美少年端着茶走进亭子,然后放在石桌上。

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叫她把人领到这里来。尚书大人这回口气随和,带着商量的口气说。

当一群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看着其中的一个女子,有些失魂落魄地问:爹,她是谁?

她似乎与我无比熟识,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她一身五色的彩衣,飘飘若花上的蝶。

她的眼神越过空间向我望来,有冰冷的水意流过我的身体,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充满了恐惧。这是从我内心发起的,没有来由的不安。其实与她毫不关联,或许她只是一个诱导,诱发了潜伏在我内心的魔症。

她向我嫣然一笑,即使翩翩若蝶,也让我心里生出千里之远的距离来。

这是赵家的女儿,她祖上曾是前朝丞相。我们是世交,小时候,你特别喜欢和她在一起玩,难道你都忘记了吗?爹爹站在我的旁边疑惑地问。

可是,任我怎么想也想不出她是谁,心里也就默认了和她的熟悉。

爹爹,我有点累,我想回房了。从见她后,心里涌起的慌乱,让我头晕目眩。

小顺子,送公子回房。他关切地摸了摸我的头,说,是不是受了风寒,怎么这么热?

我随着小顺子,凭着仅有的意识走回房间,然后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梦一直继续,好象有个人总在向我说着什么,要我怎么做等等,只是我一点没有放到心里去。一切似乎都是停止的,唯一存在的只有梦。

身边有人来来去去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好象都与我有关。

少爷,少爷,你要醒醒啊。媳妇都进门了,你怎么还不醒来啊,真是急死我了。是小顺子的声音,他话语中带着哭腔。

小顺子,你哭什么?快扶我起来。我终于睁开眼睛,好象睡了太久,身体都僵硬了。

少爷,你终于醒了啊。他一边扶我一边大声叫。老爷,老爷,少爷醒了,真是太好了,这喜冲得好啊。声音里的喜悦任谁都能听出来。

少爷,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新娘子马上就进门了。他扶我下了床,让我走了两步,看我好好的样子,高兴得直拍手,说,真好,真好。

我的大喜日子,什么大喜,我纳闷地问。

你不知道,你这一睡就是半个月,老爷请了很多医生来看,都说你没有病,但谁也弄不醒你。后来,赵家的人来看了说,那边的姑娘想来看看,后来看了你一回,回去说嫁过来陪着你。老爷说,这样也好,就把这事订了。小顺子眉开眼笑的说着,好象他得了很大的好处。

正说话间,老爷带着一群人进来,见我好好的站在那里,更是高兴。连命人张罗给我梳洗。

一趟婚礼走下来,我如履薄冰,连碰到她手,都有触摸到蛇的感觉,从心里泛出的阴冷像身在冬天。

有她站在身边,我总觉得自己无比恍惚,耳朵里好象有个声响在叫着什么,却无法听清。

日子水般流过,只是我和她不曾有过交集。她像我不愿意触摸的疼痛,被我远远的放置了别处。

她好象并没有任何的不快乐,依旧穿行在府上各处,讨了他们欢喜。

在和她婚后,我的神智似乎真的恢复了,读书过目不忘,并且能够举一反三融汇贯通。

随爹爹出去几次,每次清谈都博了满堂彩。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渐渐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说话,也常常邀一些朋友来聚会,一起谈论经典、方略、数术。

有一天,我们的圈子里来了一个人。他谈吐优雅意境高远,我很快和他成了好朋友。

但就是这个好朋友某天竟然对说我身边伴着一个妖孽,让我赶快驱逐了她,或者在她眉心点一笔朱砂,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辅佐天宝的人物。

其实,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虽然我不待见她,但从心里却认为她是个好女人,她对我迁就,没有怨恨,这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如果我们的故事一开始就是个游戏,她能陪我一直玩下去,说明她对我是真心的。

那个苏姓朋友在我们的圈子里名气越来越大,不仅是他学识渊博,还因为他会变戏法。有一日,他给我们变了一个戏法,被称为天人。

那日,我们几个在野外游玩,走了很远的路后,在一个破旧的亭子里歇脚。有个姓甘的小生说,苏老师,能不能给我们变点酒菜来,在这里把酒观景,看风流天下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没有想到他一口应承了下来,和我们迅速把亭子清扫了一下后,大家围在一处坐下来,只见他从袖子里一样样掏出酒菜,只要能想到的食物,他都能拿出来。

大家自然一片喝彩,举杯子畅饮。酒到浓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条锦鲤若是洞庭的锦鲤合着长白山的泉水做出来,该是什么滋味呢?话没有落地,只听苏先生一声爽朗大笑,那请小等我片刻,我去取尾洞庭的鱼,然后再去取点长白山的水来。声音还在,人已不见,只余下我们一片惊叹。

此去数千里,常人没个几年恐怕很难回来,他此举虽有豪侠之风,却难免让人不信。

其中一人说,姑且相信一下,不若喝酒相等。对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好,我欠你一杯酒,请先把这鱼伺候好。我稍等就来。只见从空中飘飘落下一尾大鱼来,居然在尾巴处有一条金线直贯全身,这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巨大金线活鲤。据说这样的鱼,已小有道行,不为人能得到,况且此鱼产于彩云之南,比洞庭湖更为遥远。

我们看着这尾大鱼,不知如何是好,它却若了解我们的心情般,滚动着眼睛看着我们,我的心不由生出一丝怜悯来。

诸位久等了,这是西山之上的天池之水,煮这条鱼也不枉它死这一回了。苏先生飘然落下,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疲惫,只像在外面打了一个转。

我在一片哗然中站起身来,举起杯子对着苏先生说,苏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请放了这尾鱼,不知兄台能否成全小弟?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公子虽是人中之龙,但太妇人之仁了,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能否答应我的要求呢?他似乎知道我要说的什么,既然他有意交换,我又怎能拒绝。

但说无妨。我笑着说,然后仰脖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倒进口里。

我答应你放了这尾鱼,那你得在你身上落下一个记号,好让它将来能找到你。他眼睛里有抹诡异的神采一闪而过。

这个简单,尽管施为,只要不落在脸上即可。我看着那尾鱼,它眼睛里竟然有感激的神色。我向它笑了笑,转头看向苏先生。

好吧,那我成全你。只见他抓起那尾鱼一闪而没,凭空不见。我看着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些怅然若失。

我在一片抱怨声中落座,也就是刚刚坐下,只见苏先生似没有离开般坐在我的对面一脸微笑,手里又有一尾锦鲤正在挣扎。

他没有理会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些东西来,以最快的速度弄好了鱼后,支起一口锅,点起了柴火。

我看着火焰摇动,觉得它像旷野里飞舞在花上的蝴蝶,只是被无形的力牵着怎么也飞不出去。

公子,你答应的我,可还记得?苏先生隔着火焰问我。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怎可食言?我笑着说。

这里没有九鼎,只有一只铁锅,不过也可。他哈哈一笑,那就请接着记号吧。他隔着火焰向我遥遥一指。

只觉得一团火焰落在了我的心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身体各处奔袭而去,最后有一簇小小的火热停在了我的手腕内侧,我看了下那里,一块火红的印记如花般生在那里,鲜艳若滴。

我抚摸了下铜钱大小的状若花朵的红印,心里竟然涌起无边的温柔来。那种感觉像股热流充满了心房。

对这印记还算满意吗?苏先生微笑着问我,他的眼睛幽深,似乎里面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很好。我摸着它微笑着说,但心里隐约觉得它一定是被赋予了什么使命,只是不知会否因此改变了我的命运。

暮色渐渐进了小亭,酒令下的我们大多都醉意朦胧了。我一向酒力过人,但这一次却深深沉醉。

我们一行人摇晃着往回走,有人一路唱歌,有人一路吟诗,我被苏先生搀扶着有些神智恍惚。

进了城门后,我们各自散去。我独自往回走。有灯火在身边一盏盏亮过去,我凭着仅有的知觉坚持往家走。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呦,还喝酒了。小顺子的声音在我即将倒下前响起。

我被他扶着走进房间,被放在躺在床上,朦胧中,我听见小顺子说,少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少爷喝醉了。

吐了吗?给他喝了醒酒汤没,说话间她冰凉的手落在我的额头上,一股清凉从脑际向身体深处流去,在腹底打了转后,被一股突然升起的火吞没。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任身体里的火向她蔓延,她似乎吃惊不小,大声说,松开我,快松开我。语气焦急。小顺子,快把少爷的手拿开,他中邪了,快。

被她声音一激,我似乎清醒了许多,但抓着她的手却不肯放开,只感觉把她溶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小顺子焦急地问。

滚远点,我与夫人有话说,滚。我喘着粗气大声呵斥他。不顾他在与不在,我一把把夫人搂进怀抱,强行吻下去。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温柔,我无比深情地吻着她,如果时间不曾停止过,那它一定曾在某刻放慢了脚步。

她被我褪去了衣衫,只留下一条薄如蝉翼的丝带裹在腰间。她从最初的抵抗,到最后终于撤去了全部的防线。我们陷落在温柔的城池,不问天上明月星辰。

我肆意在她的身体上获取快乐,她在我身下如花般娇艳,微红的脸旁和迷醉的眼神,让我更为动心。

我低头看着那条红色的腰带,随手拉扯开她。不可,夫君,她软弱无力地呼救。可已经晚了,我看见一条细长的红色印痕裹着她的腰。我呆呆地望着她,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说着什么,可就是听不清。

我看着身下的她,从腹底再次涌起火焰,并且与手腕的印记燃起来的火遥遥呼应,我又一次沉入她的身体。

不论身外有否风雨,我们的风雨却来临了,我身体里的火焰终于汇集到了一处,然后向她蜂拥而去。

她一声惊叫,我看见有血从她的眼角流下,只是我身体里的火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她涌去,已不受我控制,我的神志也随着它慢慢委顿趋向枯萎。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呵斥惊醒,睁开眼睛后,看见血流满了床榻。

我的夫人,她腰似乎断裂了一般,血从那里已放慢了流淌的速度。我无力呼喊,眼泪顺着脸庞一路而下,耳边响起暗处的对话。

公子,你这是何苦。你的命运本是天定,你也寻到了高人指点,何必再结怨恨?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想我扶苏应该得到天下,但却因为他这种人从中做了手脚,改变了天下苍生的命运,这笔帐我怎么能不找他算呢?是苏先生的声音。他说他是扶苏,难道我和他有过什么过节吗?

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你也太在意个人得失,有失公子风仪。这样的心态怎么能威仪天下,造福苍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苍生也然。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那就让上天来惩罚我吧。我虽然借助他的手让那只蝴蝶从此灰飞烟灭,也就是让他知道失去的滋味有多痛苦。他的声音里复仇的快意。

她的魂灵本来就是我用红帛裹着来的,这一次被他一扯,更加上她失去了蝶衣,又怎么能不湮灭呢?想我从中做了那么多努力,可每次都晚上一步,看来真是造化弄人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充满疲倦与懊恼。

他已经醒了,就让我帮他找回往事的记忆吧。苏先生的话语若冰冷的风吹过春天的花朵,令人委顿。

不可,你也太过分了。所谓适可而止,因果循环的道理你应该懂的,没有想到,你的心如此狭隘。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

你已受制于我,就不用再操心了。他哈哈一笑,从暗处走了出来。

果然是苏先生,只见他换了一身前朝服饰,华美里透着高贵。他慢慢走到我的身边,用手摸了下我的脸,说,你也别怪我,只因我也曾死得好冤枉,本来想让天下安平,只因你,或者还有他人一起打乱了原有属于我的天下,你不知道失去的滋味有多难受,我在自杀时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

他的手指按在我的太阳穴处,有热流慢慢流进我的心里,在那里生火成堆。

如果说冰川也可以融化,那么所有的禁锢也必将会被解封。

我终于想起往事的记忆。那些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她被腰斩的瞬间。

鲜血喷涌,不仅仅在记忆里,而且此时更从我的口中涌出去。

原来是我害了她,原来她曾为牺牲了自己,原来过去的感情不仅仅是感情,还有以死相抵的支持与爱。我的眼泪无限流下,无法控制。

我无比后悔中掌的瞬间放弃了自己,怎么可以置她于不顾独自飘零,如果没信念,她又怎么能找到我?

爱究竟是信念,还是信仰,或者是与他不计后果与回报的相随?我在心里问自己。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什么前尘往事,如果真能一切都随风,我现在只愿一切都没有来过,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相遇,不要她为我如此付出如此痛苦如此湮灭。

如果爱到最后是一个人从此消失,我愿将爱凝成琥珀,让懂的人看看就好。

公子,是老夫来晚了。我看见胡先生从暗处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赫然是老古。

原来是他帮你解了封印,看来一切真是天意,那就让我们的怨恨从此一笔消解,各自为安吧。扶苏公子傲然转身,然后凭空消失。

老古刚想追出去,只听胡先生说,随他去吧,只有这样他才能转世为人,或许还能成为帝王。

我的眼泪无法抑制,像永远不能枯竭般的流淌着。

只听胡先生说,这么多眼泪流在这里真是浪费,我正有用,一起到我这里来吧。他从我怀里掏出那枚内有七彩蝴蝶的琥珀,放在手上,只见我那些流下的泪水若被吸附般全数涌了过去。

一枚更大的珠子在清冷的光下发着幽冷的光芒。胡先生说,你看看这珠子里有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原神在渐渐散失,但还是努力想看清珠子里的物件。

那只美丽的七彩蝴蝶,静静地停在其中,小蝶的面孔若隐若现。我轻轻地叫起来,小蝶,小碟,小蝶我欠你太多了。我一边叫着一边闭上眼睛。实在太累了,身体的力量终于散尽,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究竟是不是梦?我看见自己躺在血泊的床上,面如死灰。难道我死了?

他怎么又死了?我们总是晚来一步,老师。老古站在床前看着我的身体说。

没有早晚,来的正好。胡先生拿着那枚珠子看了看,说,也许这才是天的妙意所在。

又是天意,真他妈听够了。我们就不能阻止一下,助他早日回到本我去吗?老古不耐烦地说。

就让他去吧,我们随着去看看,还需要我们做什么。他似乎看见了飘在空中的我,长袖一挥,幻境随之消失。

还不醒来吗?只听有人在我的对面大声笑着说。

我似乎从混沌中醒来,看清了眼前虬髯蓬飞的老古,不禁微微笑起来。所有的故事我都想起来了,老古。

想起来就好,那你有何打算?老古眼睛亮亮的问我

不知道胡先生现在身在何处,既然他能把一株树的眼泪收成珠子,那里面一定住着小蝶的魂灵。想来他会有办法让她魂魄合在一处。我胸有成竹地问。

老师去找那只蝴蝶了,他说你们的情债太重,还要在尘世住上一段时间,还说最好的修炼就是在人世做心灵通透的自我,让万物生长在心里。老古一边喝酒一边说。

我们坐在桌前对饮,没有多久就把一小坛的佳酿喝个干净。他似乎意犹未尽,很放肆地打了个酒嗝问,还有酒吗?

方圆数十里,如果我家没有酒,那真就没有了。我叫人迅速上酒布菜,并叫来如烟。

你是那尾鱼吧?来报恩的吗?老古看着如烟问。他口无遮拦的样子把如烟吓了一跳,赶紧躲在我的身后。

有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何必都要说出来。我搂过如烟,从心里知道,她是爱我的。

是啊,有些事有些人总在纠缠着,可又有些人有些事却永生不再往来出现。这并不是一个规则的世界,一切似乎有迹可寻,可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老古居然说出如此戏剧的话来,让我有些吃惊。

我问他,你刚进来的时候,何出小蝶醒了不会和我善了的句子来?

哈哈,我和老师打赌说,你把她原神弄散了,我想她一定会记恨你。老师说,这样更会让你们在尘世纠缠更深。现在看来,他说对了。

原来如此。我想起小蝶楚楚动人的样子,心微微疼痛起来。如烟似乎感受到了我暗处的情感流动,握着我的手轻轻收了收紧。

我看了一眼如烟,这个美丽的女子原来是一尾鱼幻化的,难怪有一手无人能敌的绣功。

人一生还是多结善果好,在这因果相报的尘世,说不定某天落难了,还有一个人等着你去喝酒言欢。人人都说这是炎凉的尘世,其实,想想,当你孤独的时候,能有一个人愿意陪你说话,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与温暖。

如烟把承载着小蝶的琥珀递给我,我看着琥珀中的小蝶,想她用了多大勇气把自己七彩的蝶衣脱给了我,好在胡先生及时把它收进了我的泪珠,不然我还有什么面目去想起她、对得起她的爱与期望?

木言,无论你到哪里都带着我好吗?如烟幽幽地说,

哈哈,你这家伙究竟好在哪里?真不知道她们看上你什么了?一个优柔寡断心灰了就放弃的男人怎么就会让女人喜欢呢?真搞不懂。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站起身来。我去找老师,他让我把你的记忆还给你后,去把你的原神带来,我可不能耽误了行程。

我看着他凭空消失,从心底感激有这样两个人一直追随着我奔波来去,穿行在人间,这一路风尘也真累了他们。

如烟叹了一口气,靠着我说,其实一直都希望你不要想起过去,就让我一直陪着你,我害怕来的一天终于来了。请原谅我一直隐瞒着你,我来不仅仅只为了报恩,更因为看了你第一眼后,我就爱上了你,我一直感谢扶苏公子,是他让我在莽莽世界中与你相遇。她说着说着泪就流了出来。

我握着她的手说,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心与体贴,你让我活得无比自如与自信,没有你,也许我一直会沉浸在混沌中,渐渐消失了灵性。我抚着她柔软的头发,仿佛感受到了她惊若寒蝉的日子在其间流淌。

如烟依偎着我,身体有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否在惧怕失去。我搂过她说,如烟,这么多年有你在身边,也真辛苦了你。

或许是因为如烟在私下的保护,才能让我如此安然地活到现在。难怪她从不陪我去寺院,原来她是不能自如进入其间的精灵。

木言,我好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是我答应了观音菩萨,等到你恢复了记忆,我们的缘分也就尽了。她泪眼婆娑。可是,我好舍不得离开你。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着,好象明白什么在向自己靠近。

你究竟答应了观音菩萨什么?我握着她的手问。他们之间好象有着什么协议,不为人知。

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说,那一年,我在彩云之南的湖水中和一群小鱼嬉戏,清澈的湖水像面镜子,倒影着山川与白云。有尾鱼说,你跳出去看看,山的那一面还有什么,听说是一个叫做尘世的地方,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得意忘形,一跃而起。可就在那时,我遇见了扶苏公子,他把我带到了你的面前。那时在场的人大多想吃了我,只有你眼睛中流淌着怜惜,那是从一个人内心散发出来的良善,让我一下子爱上了你。

故事仿若昨天发生一般,只是其中慢慢渗透进了太多的东西。

她靠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后来,你让扶苏放我回去,他把我带回了原处。可是心里有了你的影子,让我无法再安静修炼。有一天,观音菩萨来到湖边,让我去完成一个使命,我说可以,但要帮我去到你的身边。她说那个使命就是保护你平安地活着,当某天你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使命与缘分也就结束了,我必须回到湖里。

这许多年,她清楚地活着,而我只是混沌的存在。这种滋味谁能了解其中有多少的凄楚与不安?我搬过她的脸,梨花早已带雨,仿若春色将晚。

菩萨曾从我身上取了一片鳞去,如果我执意留在人间,将会从那个地方溃烂,直到死去。她让我再看她的后背的红印。

我曾问她后背上的红印为什么那么红,她说是天生的。果真是天生的吗?天生究竟为谁生,又为谁生?

我掀起她的衣服,看见那红印早已褪去了颜色,正在溃烂。这是可怕的宿命,让人无法拒绝与抵抗。

我看着溃烂的伤口,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我们无力改变与挽救。即使是精灵,也不过是让他人随意就可留下的伤口罢了。

我的心一点点收紧,好似有疼痛从那里染遍全身后向很远的地方飞去,带着我的迷茫与无助飘于远方。

木言,我并不害怕死去,但不能因为我让你失去自己。来之前,观音菩萨曾对我说,如果因为我的执意,将会祸及于你。如烟一脸的痛苦,仿佛她已预见了因为她的过错成就了我另外一种归宿。

我看着她溃烂的伤口,眼泪不由落了下来。如果这世上没有我,小蝶、如烟、胡老师,老古等等人会有另外的活法,或许不会有这样的痛苦与奔波。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我轻轻闭上眼睛。

木言,木言,快醒醒,我要走了,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如烟轻轻地哭泣。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就是不能,身体像生了锈一样,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也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吧。请原谅我的离去,请你相信,即使死我也不想离开,但如果因为我而伤害了你,那绝不是我之所愿。这是我留给你的礼物,如果有缘,请去看看我。她把一枚东西放在我的手里,我的眼泪再次涌下。

她的手划过我的脸颊,我能感受到她手上冰样的温度,只是我无力去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

就这样离别了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看她背影的机会?我忽然痛恨天意的弄人。

身边的人总是为我所累,来来去去,在滚滚尘世中身上落满了尘埃。想他们一张张生动亲切的脸,心如荒原上的草,任风牵扯。

阳光落在脸上,有温暖的感觉,我终于睁开眼睛。恰好有仆人进来问候,我应声了下,努力起身。

看着手上白玉样的鳞片,想,这又是一个因,可果会在哪里呢?抚摩着它光滑的表面,犹如触摸如烟的脸,清凉的背后,会否只是苍黄的昨天?

没有了如烟的房间似乎空旷了许多,放在四下的物件上也在沉默,像懂我一般在静静收去她的气息。

有只蝴蝶从外面飞进来,停在我的肩上,细细私语。外面是晴朗的世界,风带着阳光的温度落进来。

我终于听清它的话语,它告诉我有很多蝴蝶正向这里涌来,我将会见到一个故人。

果真有蝴蝶陆续飞进房间。如烟曾用心善待过它们,它们会为她而来吗?

有人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求见。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来,很久不在外面走动,许多朋友都少了联系。

郁郁地站起身向外面走,心还沉浸在如烟离去的苦楚中。原来,人世的悲欢背后竟然有这么许多的牵扯与因果。

公子,你看我带谁来了?站在门外的赫然是胡先生,他依旧是我在石桥上见到的模样,清瘦干净精神矍铄,大有不落尘烟的样子。

看见他,我不由悲从中来,如见亲人般眼泪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与无奈早已化成了水,绕在血脉上。

你还是过去的样子,心柔软得让人怜惜。真想不出,你会是木的化身。一个清幽的女声从胡先生后面转过来。

小蝶的微笑如春风,并没吹暖我此刻的心。看见她我越发伤心。这个女子曾随我受了那么的苦痛,可我却无力保护,更无以回报。

胡先生向我微笑,我忍住了眼泪,还以微笑。这时,有蝴蝶越聚越多,像在开一场盛会。

有人好奇地围拢过来,大约从没有见过小蝶的如花面容,大都惊叹。

如烟和小蝶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子,如烟沉静大方,有仿佛可以看穿人间悲苦的从容,而小蝶似乎就是一只飞舞在尘世之上的蝴蝶,灵动妖娆,风姿卓然。

小蝶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不请我们进去吗?明亮的眼睛里倒影着尘世之中的我。

我错身将他们领进门。这几日,家里一再出现奇事,侍从们也许早已听见过我的宿命传言,也都见怪不怪。

我让他们上了些酒菜来,然后三个人坐在一处,听胡先生说去遗世之源的经历,自然惹得我一片唏嘘。

那日,他到达遗世之源,经过劝说,终于征得了婆婆同意,见到了无形的小蝶,虽然经过了很久的时间,好在小蝶在婆婆的帮助下修炼成形,没有散去原神依附的魄。他便把困在琥珀中她的原神解放出来,两者合在一处,更在婆婆的帮助下,经过七日的自我修复,终于魂魄归一,并且在修为上更上了一层楼。

我仿若看见了她们重合时的光华与美丽,看着小蝶清澈的眼睛,真心为她高兴,她能有今天也是从苦难中获得了佛的旨意,最终抵达了超越自我的境地。

胡先生说,婆婆也算出你们还有未了的尘缘,所以才同意我带着她来见你,其实,你们也只有了了尘缘,才可以成为上仙。

其实成不成什么上仙,已不重要。也许那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向往,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觉得能够安稳的在尘世活着,然后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时间虽然久长,但从不为谁所有。即使成了仙家,也不过是一半清醒一半混沌的木头。

实在不喜欢近似麻木的修行。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小蝶的眼睛竟然有些心灰意冷。

如果只是为了和她一起登上仙界,我愿此刻就了断尘缘,独自死去。一个无人相知相伴的世界,不要也罢。

欢乐对我来说,是让心有所依,然后携手飞翔的自由与坦荡。如果彼此的心不再相连相通,只会成为路人,不为我之所愿。

正说话间,只见老古虬髯蓬发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他一脸倦容,好似走了许久的路。

我站起身来迎他,他看也没看我,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然后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小蝶笑着说,是不是那个木头不愿意出来?他就是那个样子,你别生气。

老古转过脸来看着我,正色地说,在你的内心里,从没有真正懂得坚持是什么?所以你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中,过着心灵流离颠沛的日子。一旦遇到了困顿,就自我退却,自我毁灭,可你是否知道,你的存在未必只是你一个人的存在,还有人会为你和你一起存在着。

他说的对,这是我心上的病痛,可我无力走出,虽然在内心中有所坚持,但到了抉择的关口却想着放弃。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悲从中来,内心里的伤痛像潮水一样涌出。

小蝶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那是温暖的手,也是理解的手。我明白她是了解我的,可我一直在辜负着她,从没有为她改变过什么,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不能勇敢面对的人。

婆婆曾告诉我,在所有的修行中,心的修行不仅仅是开始,而是无限伸展的,具有生命,如果心中没有阳光,一切都会委顿。小蝶说。这时,从她手上传来一股力量,像春风,所到之处泥暖草生。

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我从一株树成长起来,越成长越觉得自己单薄,越觉得这个世界那么的大,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也就越想进步,可修行不仅仅是在时间中的坚持,更是心的宁静,可我一直无法找到宁静的方法,于是渴求得到指引,后来终于知道真的指引是心与万物的呼应,只是我无法找到进入万物的门。

其实,没有什么门,一切的认知是被超越的,只有凌驾在心之上,才可以看见心的本身。胡先生似乎洞悉了我的所想,出言点化。

只有凌驾在心之上,才可以看见心的本身。我从没有想过要从心中脱离出来,去看清心的所在。这是另一种境界,我未曾抵达。

一个人只有认清了自己,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得到什么,能得到什么。我随胡老师一路走来,在尘世中追着你的足迹行走,经历了世间悠长的苍凉时光,越走越觉得温暖。因为我觉得心越走远,越可以得到更多的阳光,也就会越清澈。

这样的话不该是从一个虬髯蓬勃的男子的口中说出来,可见这世上什么事只能看它的外在。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未入门的武夫,好在有你点拨,种下了慧根,不然他也不会有这样的今天,能得长生还因他有仙缘。胡先生微笑着说,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因为彼此有缘。

小蝶一直没有放弃向我传输力量,那股力量在我身体内旋转,试图要打开什么,但却有另一股从我身体内衍生出来的阴寒力量与之对抗。

冰火在我身体内纠缠,若解不开的绳索将我紧紧束缚,脱离不去。我渐渐有被淹没的幻觉,神智趋于混沌。

你不要妄动,他这时候正有心魔,不可操之过急,他还需要时间。胡先生说。

可话音刚落,我的心中幻象重生,有股火从心内燃烧开去,然后在身体内形成火海,将我吞没。我大叫一声,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回转神来,身体若被冰雪包裹,冰冷异常,有如身在黑暗之中,看不见阳光。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身边的景物。多少年了,这里还是一派祥和的气象。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真是原来的样子吗?我还是原来的那株树吗?

有水声弥漫,还是那条隐藏在尘世之外的河流声响,依旧动听迷人。

在河岸之上,又一株遮天蔽日的垂柳,数万柳条在风中摇摆,若君子衫下的垂摆,翩翩若飞。

我终于回家了,我终于回到这里了,我终于可以回来了,经历了那么多,我还能够回来,早已对这里不再有幻想了。有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熟悉这里的一切,只是这一趟红尘走过来,心越发空了。

我看着茂密的大树,叶子们在风中欢呼,似乎在迎接我的回来,可我太累了,已经没有心情和它们一起高兴了。

我终是被他们带回到了这里,回首往事,在那些惨烈的故事背后,许多无辜的生命因我飘零。

我想起了扶苏公子,还有大秦那些因祸乱而死的子民,更想起了如烟,以及一些身边的人,他们的命运因我改变,可我辜负了他们。总想有益于他人,但世事无常,有些事并不为我掌控。

阳光清亮,照在这一片空间上,这里曾是我的天下,现在我只想睡一会,哪怕不再醒来也好。

我轻轻闭上眼睛,感觉身形向空无慢慢而去。

不可。那一句惊诧之声并没有阻止我的消散。

就让我在这里散去吧,这世间所有的过往都已看透,到最后能走出来的,也只能是自己。不愿再活在别人眼睛和谈论里了,太累,也伤人。一个人伪装多了,到最后恐怕连自己都认不清了。

我只想做一个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容我在此死去,让那些留在身上的时光若星辰散在天宇吧。

一阵风过,把我的神知全部吹散,只是空气飘着淡淡的香味,那是小蝶身上的味道。

有五彩的光华冲天而起,更有一个青色的影子从光华中跃出,追着我星星般散在空中的神知,把它们一一收拢。

我渐渐恢复了知觉,我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里仿若有清澈的水在流动,更有微笑在其间荡漾。

他究竟是我的倒影,还是我是他的倒影?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脸,心生疑惑。

我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体内流淌的声音,而我身体内更有另一个声音与之呼应。

他眼睛中有晶莹的水珠在滚动,一如大梦初醒般,生机盎然。

我知道你累了,我只容许你睡在我的心里,你怎么可以放弃我呢?这是熟悉的声音,曾从我的胸腔里传出来的,但此时我什么也不想说。该说的话,不用说也能明白,不懂的话,说了只能让彼此更远。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以后说,过了时辰,你们都将在这个世界上散去。胡先生微笑的话语如春风,吹过我的心野。这是温暖的感觉,有泪从我的眼角流下来。

只见小蝶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然后从里面掏出许多彩色的花瓣,抛在空中。

在漫天花雨中,只见胡先生双手合什,从掌间有光华慢慢伸出来,渐渐笼罩住我们。

在光华的圈子里,我回顾往事,那些无可奈何的往事像花朵,在我眉目中渐渐盛开然后凋落。

我们彼此走进,越走近越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不再为我熟悉。那是一种安静的力量,似乎与天地相呼应。这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不知他是否另有奇遇。

我慢慢走进他的世界,原本以为那是熟悉的家园,直到走进后,才知道,这里早已别有洞天。

那是辽远的世界,顺应自然的走向,能感受到万物的生机。

这是我一直不能触摸到的世界,几何时生命不再单一,万物如生在心中般律动着,潮汐汹涌,却漫不过岸去。

我微笑着散开,星星般的光亮四下而去,我终于和他合而为一。

我们终于重逢,不再分散。好多年了,他独自流浪在外,凭着一腔热血闯天下,可天下怎会因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呢?

苍生自有苍生的命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花期与春天,想要留住时光的,只有觅得神迹。

那天,我伤心欲绝,面对杀戮,从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生命因我而死去。一直认为每一个生命都来之不易,应当珍惜。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些人想从别人身上获取果实,而且还打着理所当然的幌子。

我承认自己是只妖,但并没有为祸人间,可为什么总被苦苦相逼?我爱小蝶,他们想要她的蝶衣,可蝶衣是她的生命,而她等同于我的生命。

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走出那一天,我藏在树身内心念灰暗。直到有一天,胡先生请来了无相大师,在他一番教诲下,我才重新燃起生念。

无相大师说,万世之物与一日之生相同,没有所谓的长短,都是命运,走不进无就不会知道有,有是相,如浮萍,在时光中寻觅生机,才能捻着水的美好。

当他说到,相由心置,相破物生,生之回回,机之荡荡。我仿佛看见一树树的桃花在次第开放,布满了山川。

我看着无相大师的背影,在空明中隐去,我隐约感觉他把什么留在了那里。

究竟有什么留在了那里?我在后来的日子慢慢领悟,我们能留下的不仅仅是往事,还有无限的生机,以及禅意。

我往空落处微笑,竟然能感受在那一面空无处,有一张灿烂的笑脸对我点头称许。

我渐渐打开心中沉淀的往事,让光阴之水逐一清洗,然后浮在明亮的时光上,让之结成一株光彩夺目的树。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我决定去一趟阳山,看看小蝶曾经的主人,我想请他帮我把小蝶散去的魂魄找回来。

我见到了那个风姿卓绝的男人,他眉眼生春,满目生机,那是一双让人永远陶醉的眼睛,他看懂了我的来意,随手撒在空中一面景。我看见小蝶在一块剔透的琥珀中沉睡,在她不远的地方围绕着无数星星般的光亮,我知道那是她所有的岁月。

我满心生疼地看着她沉睡,她曾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连给她一个安身的所在都不曾有过,想起我们之间的种种甜蜜与忧伤,泪水不由滑落下去。

如果给我们能够重逢,一定好好待她,让她安稳存在,不离不弃地陪着她直至永生。

我在心里轻轻呼唤着她,小蝶,小蝶,快点醒来吧。我用力把心底的爱缀在呼唤上,相信她一定能听见。我沉浸在一次次没有回声的呼唤中,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回应,那是来自心的柔软,仿佛携带着来自天宇的美丽。

是她在回应我吗?我问阳山主人。他满目春风地看着我,微笑点头。

那个温暖的男人告诉我,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只有自己才能唤醒自己,所有的往事都是有颜色的,不是用来记恨与哀怨的,是用来包裹生命本体的,做不到透明,至少要看见自己。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琥珀是让你看见生命一直是活着的,哪怕已经不在,还能让你感受到生机勃勃的过往,因为属于他的时光从未散去。

他把小蝶起死回生的景象布给我看,在一片花丛中,胡先生把由我眼泪凝结而成的琥珀化去,让安睡其中的小蝶魂魄相见,然后用法力让之重逢相合。

在小蝶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不禁微微一痛,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跳,更有热流从身体深处涌出,流遍全身,它似在身体内吹起的春风,所到处,花开满树。

我明白胡先生为什么要用我的眼泪来安放小蝶,是他已在无相大师那里得知,我们需要彼此点化彼此激励彼此温暖。

原来,这世上所谓的尘缘,不过是心心相印安生守望彼此鼓励的温暖。

所以,我才会在另一个我散去的瞬间飞出来与他重合,现在我们终于合而为一,我微笑着看着身边的朋友,他们一起向我走来,面生微笑。

小蝶说,一切像梦,但不是梦。还要请你随我去世间走一回,可否。

能走出来,还怕再回去一次吗?我心底一片光亮地向小蝶笑着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妩媚如花,仿佛春天生在脸上一般。其实,我很想去看看那条鱼,不知如何?

大家一起笑起来,我微笑着说,你真想见吗?

见就见呗,但不能和她说太久的话。她故意装做不高兴的样子,却分外动人。

在大家一片笑声中,老古说,你们去就去吧,不过得先陪我们喝顿酒,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我们一起大声说,震响了整座山林。在一片回响中,我想,这世上所有同在的生命,不仅仅是缘分,更是彼此的温暖,但愿不要再相互倾轧,当好好珍惜与留念在一起的时光与记忆。

阳光在山外火红如盘,整个世界仿佛如谁也不可或缺的所在,紧紧生在一处,仿若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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