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生气都被抽离殆尽,剩下一具行尸躯壳,不像在阎罗门前驻足过,像在空门里无求无欲地禁锢过。
高瑱把子母壶里的梨花白都喝完了,扣动机关倒出了一杯迷魂汤,晃着那无味的迷药作乐:“志禺,去唤圣女来吧,我们与她好好商量,如何囚吴攸和梁奇烽。”
韩志禺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殿下……小瑱,表哥求你了,不到穷途,不要走叛国之路,你承受不起那代价的……”
“胜则我涂史书,拜则我臭史书,没有什么受不起的。”高瑱拍拍他的手,“还是你觉得真让梁奇烽拥护高沅前线称帝,令身为兄长的我继续在后方当太子?前世我已把能忍的尽数忍下,受够了,这一次换个活法,逞意气行私情,生死都由我做回主吧。”
韩志禺手脚发凉:“那殿下可曾想过晋国的祸福?如今前线没有了高骊,高沅是什么德性你我都清楚,谁知道他能在云国的猛攻下抵挡到几时?您若愤于屈居人下,那我们便率援军亲自赶到前线去,以堂堂正正的太子之名,和高沅搏军心、为晋国拼来日,这难道不行吗?”
高瑱看傻子似的看他:“东境两千里,哪一州没有梁氏族人?我到那去,或许在某场激战中就丧命黄泉。”
韩志禺无法反驳这可能性,但他还是据理力争:“即便……即便您和狄族联合后成功登基,后方动荡引发前线溃乱那该如何?眼睁睁看着云国的铁蹄染指我们的领土吗?”
高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末了轻叹:“表哥,你还像从前一样。”
韩志禺莫名有流泪的冲动:“请您不要转移话题,再为国土想想。”
“当初国破,我劝你随我避难,可你不愿,终和长洛一起粉身碎骨。”高瑱轻喃,“我为国土着想,便是不顾念万万晋国生民,倘若一开始就降,何至于被屠戮二十六州,何至于血流成河?志禺,以晋国之力,根本打不赢云国,这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仗打到这时了,要降云国?”
“是。”
高瑱在韩志禺绝望的眼神中举起那杯迷魂汤浇在地上,以这荒诞的杯中物敬皇天后土。
“孤要软禁梁奇烽,拘押吴攸,登上那本该属于我的帝位。我为韩家,我为自己,我亦为晋人。这场仗,晋国一早注定败,我要以帝身与云国谈和,认败,求生。”
*
当东宫认定晋国必败的时候,前线双水城的高沅也和唐维说了差不多的话。
“晋国根本打不赢云国,还打什么?把脑袋送上去被砍吗?与其继续这么败退下去,退到被云皇轰开长洛城门屠尽庶人,还不如现在就和谈。”
一群将领头扎缟素发带坐在议事的密室里,听了高沅这话恨得咬牙切齿,众将握紧拳头死死忍住一口气,孰料平日最好脾气、最识大局的军师听此二话不说地抽刀,开了刃的刀锋直怼到高沅的衣领上,一下就把那昂贵的绸缎劈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