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谢漆拖长了语调,“曾在先太子的东宫中任职。”
小桑微笑:“是,大人忘了?早前奴婢与踩风投奔您,还是您将奴婢调往了东宫。”
谢漆还真忘了。但天泽宫御前所有人的身份都被彻查过,他在白纸黑字上阅览了仔细,知道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只是人心裹在血肉里,凡胎肉眼看不穿。
他平静地问:“先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桑垂首思考了一会,抿着笑道:“先东宫覆灭已久,奴婢当时不常在贵人眼前伺候,记不起先太子妃的面容,只记得她端庄宽厚,与先太子感情甚笃。”
“一国之母的风采?”
“大人说的是。”
谢漆随意地闲聊,听她讲述关于先东宫空泛笼统的印象,没有任何不妥。
踩风很快回来,他与小桑的闲谈便停止了。
高骊没有留人殿中守夜的习惯,入了夜,偌大的天泽宫冷清得过了头,也不知道他近两年的孤枕难不难眠。
至少谢漆眼下是难眠,闭眼总有四肢仍套在锁链里的错觉,待到子时夜深人静时,他还是睡不下,起来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窗外的风雪声,盘算着俗世,又想念着世俗。
到了半夜仍不见睡意,谢漆索性点灯起来去爬梯的夹板上坐着,地龙烧得暖热,他在暖意上翻看近日来的时局信笺,大抵是他和高骊真有些古怪的感应,信笺还没回顾完,他便收到了霜刃阁苍鹰传送来的战场信报——
北境军已到达晋云两国边界,扎营围阵,架器对峙。
云国军队在晋军赶赴的短短三天里,强攻占据边境三座晋城,画地挺进晋国疆土。
谢漆一口气吊到了嗓子眼,被一页刚刚拉开序幕的战报震得手心寒冷。
他呼吸急促地翻到第二页信报,却是高骊亲笔作的画。
炭笔勾勒出了背景里的远山近城,弓翼形的晋军营帐近在眼前,帐上沾霜雪,好似一列松子糖。
营帐最前则是一只抬起前爪的狮子,活灵活现,炸着蓬松卷毛,还长着张嗷嗷笑脸。
谢漆那颗快要窜到天灵盖的心脏一下子落回胸膛,自深夜里笑出声。
皇帝陛下的画功有点厉害。
*
翌日白天,前线的军方战报送到了御书房里议事的内阁。
吴攸亲自展开朗读,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御书房内。
战报颇长,虽然是以高骊的口吻撰写,但有不少地方很像唐维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