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维看了他片刻,才坦然回答:“唐家直系的只剩我了。自三十年前幽帝继位,唐家几乎被灭,我能活下来也是牺牲了许多人,彼时我逃往北境时只七岁,没人相信我还活着。如今我背后的唐家,有的只是当年追随睿王的那一批老前辈,我父亲的,以及我大姨的那一批同伴,他们寥寥无几,避世无言。”
唐维口中的大姨便是当年的睿王妃,代闺台建立者之一,那对唐氏姐弟在如今寒门子弟心中的地位仍然卓绝。
“你想问这一代寒门当中干实事的人,那唐家几乎只有我,这一代当中最出色的许开仁是从普通耕读人家崛起的,烛梦楼的谢青川也不错,他们才是这一代的实际领袖。如果梅之牧不出事,很可能也是领袖之一。”
谢漆静静地听他讲解。
“但我刚才讲的是干实事的,真正的话语权其实仍是在那批老前辈手里,但他们现在不能入世。只要梁奇烽还在世,那一批老前辈就不能出来。当年梁奇烽捏造了以假乱真的一系列罪证,扣在睿王、唐家、一大批参与改制的寒门子弟头上,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为老前辈们洗刷污名,他们都只能在暗地里静待时机。”
唐维手指捏紧了茶碗,发白的指腹不小心按在茶碗的豁口上,血珠沁了出来。旁边一直默默的袁鸿立马看到他指腹的小伤,牵过他的手小心处理起来。
唐维说得有些出神了,很多话他在去到北境之后便无人可说,也不能说,就连同枕好几年的袁鸿也无处开口。
“先太子高盛想压制世家扶持寒门的一系列举措,很多都是依据当年睿王一派的举措演变出来的。假如来日寒门有幸掌权,替那些老前辈们正名,他们只要再度入仕,就是寒门当之不让的领袖。因为寒门的这片天下,是他们流血剔骨,先踩着荆棘踏出来的。直到现在,他们当年的改制条例还在引领着我们前行。”
他眼中浮现了一种深刻的怆然:“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我父我母,姨母姨丈,一众师父与长辈,尽皆得正名。”
谢漆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震撼,唐维口中的那批先驱者失败三十多年了,睿王也死了二十来年了,当初那样轰轰烈烈推动晋国改制的人,假如现在还活着,留下的又有几人呢?得到正名的豪杰之中,会不会就有属于他生父的一份呢?
他语气认真地期盼着:“有的,会有那样一天的。”
唐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情绪,轻笑道:“是以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扶持高骊,他在龙椅上多坐一日,我等到那一天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谢漆认同地点头:“我亦如是。先前查探到唐大人正是当年轰轰烈烈的唐家后代,我更深信我能看到世家垮塌,晋国欣欣向荣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