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宁说:“怎么能怪妈妈呢?要怪,就怪吃人的旧社会,怪那些坏人不做人。现在是新社会了,穷苦人翻身做主了,结果竟然有人来欺负妈妈,那他们是什么人?肯定是封建余孽!要我说,就该批斗他们!”
王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把她搂在怀里。
陈康宁瓮声瓮气,“这段时间,咱们家受了大委屈,我们都被压迫成这样了,厂里给我们一点补偿又怎么了?只让妈妈休息几天怎么够?”
刚刚滚滚跟她说了,这个小世界有点特殊,马上就会迎来全国范围的上山下乡,而且是政策性的,不去不行,城里这些没有工作、没有学上的年轻人要到农村去劳动,哪怕她这个独生女也不能幸免,因为最开始的下乡是一锅端的!
所以,滚滚建议她,赶紧找个工作。还贱兮兮的提示她:工作很难找。目前没有招工的。”
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强行跟纺织厂要个工作了。连自己的员工都保护不好,付出点代价是应该的。
陈平安看了看王英,有些为难,他其实觉得女儿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如果要去跟厂里要这个好处,那必然就得让王英亲手揭开自己的旧伤疤,这么做对王英来说太残忍了。
王英却是一点都不为难,“我去跟厂里说。宁宁说得对,这事就得闹!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心虚呢。”
吃过饭,陈平安洗了碗,把桌子凳子收好,一家人锁上门,一起去了纺织厂。
王英神色如常,昂首挺胸,路上遇到人也正常打招呼。
到了工厂,先去找妇女主任,一见面,王英先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陈康宁在旁边陪哭,亦是痛苦难当,陈平安无声落泪。
王英一边哭一边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有人容不下我这个苦命人呐。”
她一边哭,一边痛骂旧社会不做人,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她是真的很伤心难过,这一哭,也算是给自己压抑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
当初被解救的时候,她们在妇女生产教养院就做过这样的事,把自己在旧社会受到的剥削和压迫都说出来。现在,不过是重复了一遍而已。
她跟妇女主任说:“他们欺负我也就罢了,这些人连我闺女都不放过。我今天才知道,之前他们跟踪我的时候,还有人跟踪我闺女,要不是她跑得快,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主任呐,我没活路了,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旧社会不给我留活路,新社会也不给我留活路了。我不活了!”
说着话,王英就要往墙上撞。
几个人赶紧拉住她,陈康宁抱着她,哭的更加难过,“妈,我跟你一起死。”
妇女主任赶紧劝:“什么死不死的,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不能把死挂在嘴边上。”
王英哭道:“能活着,谁会想死,这不是活不下去了吗?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什么时候都没活路。我家老陈是个孤儿,还打过仗呢,也算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不还是被几个混混打了一顿,上哪儿说理去?
我闺女小小年纪,以后我和老陈上班,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安全怎么保障?只要一想,我就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妇女主任说:“这些我们都能商量着解决。我这就让人去把领导喊来,咱们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