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犹疑道:“将军……您怎么了?”
“朝云......”朝汐抬起头看着她,从喉咙里含混地喊出声,嗓音里满是说不出的嘶哑,“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喊我了吗?”
朝云边点头,边抱怨道:“喊了啊,还喊了好几声呢,我当时以为你睡着了,想给你盖件衣服的,可是你都没理我。”
“是吗?”朝汐动了动喉咙,不自然地说道。
她的眉宇里滚动着疆场上砂砾般涩涩的沉默。
“朝云......”她又喊了一声,随后用力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大声点,我......我有点听不见。”
朝云愣住了,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她的头皮有些发麻,眨了眨眼,艰难地问道:“什、什么?”
朝汐看着她翕动的嘴唇,辨别出了她刚刚说的应该是“什么”两个字,唇下微微咬了咬字眼:“我,听不见。”
朝云失声道:“您别跟我逗闷子了。”
朝汐看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神色肃穆,一点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朝云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下来,她的目光紧盯着朝汐,瞳孔微微颤抖着,里头闪烁着惊恐的光芒。
冬日清晨无边无际的白雾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港口,人们的呼吸、火铳出炮后的白烟、敌军狼藉一片的旧营地,都与天地间的白雾融为一体,冬天的京津地区的清晨,更加寒冷、锋利、寂静。
天空中翻滚过巨大的白色云朵,被冷风吹动着,仿佛奔走着的柔软绸缎。
僵硬的北风将帅帐的帘子卷起一次又一次,长长的潮汐声被风从不远的海边裹着吹进了帐篷里,朝汐的目光低低地自然垂落在不远处的沙盘上,她的面容是冷静的,乍看起来她依旧像是一座被玄铁打造的雕塑——但是她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她的睫毛柔软得仿佛要被这一阵阵冻人的寒风吹断,朝云望着她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感觉头皮持续发麻。
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此刻正悬在她的头顶。
朝汐看着她,半晌,终于笑了笑,看得出来她笑得很用力,是一种很认真的笑容,也是一种让人看了心疼的笑容,在帐帘外透进来的阳光里,朝汐用力地笑着,甚至看起来太用力了,以至于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朝云在她面前蹲下来,动作非常缓慢,异常的柔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帐帘外的阳光打在她坚硬盔甲的后背上,朝汐清楚地看到了腾起一阵发亮的灰尘。
“将军......”朝云握住她冰凉的右手,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您真的,听不见了?”
朝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表情仿佛在看一幕伤感的生离死别。
朝汐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