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蓦地深吸了口气,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巨大的悲痛感仿佛一把铁锤在她的头顶不断地凿着,每一闷锤,都让她快要憋过去一样伤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把生锈的剪刀在剪一块几百年前的铜片。
“所以......”她沙哑着声音,“勾结南珂罗,派兵袭击西北防务,刺杀我爹,这些都是柳相做的,是吗?”
容翊轻轻眨了下眼,抖落睫毛上的那层月光,算是默认,只不过他脸上狭长深邃的眼眶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朝汐的大脑,她的思绪仿佛被窗外稀里哗啦的雨水冲刷得歪扭七八。
朝汐又问:“所以这一切都跟桑檀没关系,是这样吗?”
容翊微微蹙起眉头,他浓厚的两道眉毛像是湖里倒浮着的水草般纠缠在一起,随后他点了点头:“是这样。”
朝汐的呼吸变得有点困难,她尽量让自己镇定着不要晕过去,过了好久,她才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不断拍打着她的惊涛骇浪将她冲上岸后终于停息,她直挺挺的躺在沙砾上,张着嘴大口的呼吸。
她望着容翊,也不说话,只是熟悉的味道仿佛再一次若隐若现的浮现在她的鼻息里,那是一种凛冽的血腥气,有些甜腻,但也有些危险,她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眼睛像是起了雾一样,看不清楚。
片刻后,她又看清了,只不过依旧有些朦胧——是一层薄薄的泪水。
巨大的月亮把白天蒸发起来的欲望照的透彻,银白色的月光将一切丑恶的东西全都粉饰成象牙白,而容翊,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被窗外的大雨冲刷过一样发亮。
“是你做的吧?”她长长地出了口气,“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舅舅之所以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应该是你动的手脚,是你把我寄到西北的信换了吧?”
普天之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这件事的人,应该只有容翊。
“是我。”容翊并不否认。
当初朝汐那封寄到西北的信确实是他换的,信中原来所写的内容是想让韩雪飞帮忙调查一下柳相和南珂罗的关系,顺便稳住西北的防务,而他则是替他们俩都省去了中间繁琐的过程,直接将事情的真相送了过去,顺便还在结尾添油加醋了一把。
结果可想而知,韩舫那个火药桶子当真不负众望,收到信的当天就带人从西北大营杀进了京城,快马都跑死了两三匹,要不是韩雪飞中间还派人阻拦过几回未果,恐怕韩舫到京城的时间还要再早上几天。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朝汐抬起眼,隔着那层氤氲的水汽问道,“你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对桑檀的恨意就会消失很多吗?你就这么把所得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不怕我带人毁了你们那么多年的筹谋?”
“那正好。”容翊忽然道。
朝汐的眼皮一跳。
容翊一字一顿:“如果能毁了,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