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沉默下来,身后的炭笼里,半红的银炭因为燃烧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响,御政殿里冰凉光滑的地砖映着她的影子。
看得她一时有些晃神。
难道父亲血洒疆场誓死捍卫的重重国威,就是这样的不堪吗?
难道她坐在白骨成堆上守护的浩浩山河,就是这样的轻贱吗?
难道大楚鹏飞万里虽死不屈的铮铮铁骨,就是这样的软弱吗?
桑檀轻轻揉了揉眉心,竭力压下火气,话语间有些生硬地给两人找了个台阶:“行了,这件事就趁着柳羿年前回京述职的时候办了吧,也好给明年添些喜气,你回去也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上。”朝汐暗自咬了咬牙,突然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虽然她临行前才答应过桑晴不同桑檀争口舌之快,不争脾气与义气——可这又岂是脾气与义气的问题?
“皇上恕罪。”朝汐跪在地上缓缓说道,“国境边界的安稳固然重要,但请圣上恕臣愚钝,未能明白皇上此举深意,南珂罗狼子野心,屡次举兵攻打我国边境,现如今却突然提出求和,焉知不知他们的阴谋诡计,倘若我们就此答应了他们,无疑于是割地饲虎,假以时日必定酿成大祸。”
“朕知道,大楚能有今日荣胜的景象,你朝家军功不可没,边境难得的安稳都是你多年来的心血,朕都知道。”桑檀耐着性子跟她掰扯,“可是诺大的一个国家,有得必有失,大楚现在就好比是一块肥美的白肉,边境的豺狼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不放,舍小保大的道理你比朕清楚,三座城池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还要再刀兵相向、劳民伤财呢?”
朝汐心里止不住地冷笑,可面上又不好带出来,只好强撑着冷漠,一口银牙都快被她咬碎了。
“你病还没好吧?朕看你身上药气没散,地上凉,别一直跪着了。”桑檀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了,他试图跟朝汐讲些道理,“父皇在世时,常常给你我二人讲的那些故事,子衿还记得吗?”
朝汐点了点头:“记得,‘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是了,就是这个,你记性一直很好。”桑檀垂下眼眸看着她,话语里又缓了态度,“楚河水师现如今的状况,朕又怎么敢破釜沉舟?倘若不卧薪尝胆地隐忍几年,朕又能怎么办?”
怎么办吗?
朝汐其实挺想说,要不是你听信了柳承平那个老东西的谗言,南珂罗现在早就是囊中物了,还至于到如今割地的这种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