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贵妇人。
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足以令这个贫瘠小镇上的所有黯然失色。
“真是可怜。”
“女神在上,请快些停了这场雨吧。”
妇人叹息。
每年的凛冬都要死人,连圣城也不例外。
这场暴雨,无疑是在加速这个进程。
妇人不忍继续去看,她闭上双目,两手合拢在胸前,十指交叉。
在教典中,这是常用的祈祷手势之一。
“芙琳夫人,在圣城时,您的善良便有目共睹,不过实在无需为这些污血种祈祷,他们本就活该!”
驾车的男人爽朗大笑,又是挥鞭,冰冷的铁鞭抽打在一个躲闪不急的瘦弱奴隶身上,带起他痛苦的哀嚎。
苍白而病态的手臂,立马涌现出鲜红的鞭印。
“这是女神赐予尔等的神罚!”
男人兴奋起来,他望着那群将身子紧贴在墙边、借此给马车让出位置且打着哆嗦的年迈奴隶,双眼放光。
“够了弗兰。”
芙琳夫人听不得那样的哀嚎。
她将身前的女孩拥入怀中,华美贵气的长裙并不能遮掩夫人饱满伟岸的身躯,女孩赶忙挣脱开。
“我喘不过气。”
她嘟囔起嘴。
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容貌姣好,头发扎了两个小丸子,双眸灵气十足。
此刻微微仰着下巴,索伦亚公爵家惯用的鼻孔看人,她已学会七分。
“母亲,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我想睡觉了。”
女孩依偎在妇人身边,挽住她的手,撒着娇。
“快了,快了。”
芙琳夫人脸上漾出溺爱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白嫩脸蛋,以示安慰。
渐渐的,越来越盛大的风雨将这辆马车吞没。
无人在意的墙角,一条瘦小的黑影微微耸动了下。
……
再次醒来,顾安是被冰冷的雨点砸醒。
底下泥地因雨水浸湿,透出的寒意格外刺骨。
饥饿在腹中蔓延,他睁开眼,勉强扫过眼前,却是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躲雨地方了。
“不是,老子洗个手的功夫,到底给我干哪来了?”
这不是顾安第一次问。
早在傍晚,他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这条破破烂烂的街道上了。
双腿像是灌了铅,脑子里混沌一片,口干舌燥,腹部更是钻心一样疼,根本无法行动。
只隐约间,感觉到身旁不停有人经过,时不时还被踹个两脚。
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他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是有个顶着两只猫耳的女孩,硬生生给他从路中间拽到这墙角的。
顾安想到这,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不然怎么会幻想出‘顶着猫耳的小女孩’这样神奇的事物?
然而偏偏这时,那万千雨线之间,他的瞳孔竟缓缓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女孩。
荒诞的幻想在某一刻照进了现实。
在看见睁着眼睛的顾安后,女孩嘴巴也微微张大,明显是有些愣住。
不一会儿,她连忙小跑了过来。
她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入耳中,清脆动听。
“你醒了,你醒了?”
她很快想到什么,脏兮兮的小手在衣角擦擦,然后在怀里摸索出来一小块同样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很生硬的黑面包,再略显犹豫的放在顾安面前。
做完这,她看看面包,再看看顾安,那张被雨水浸湿的小脸闪着几分局促。
“这个,你要吃吗?”
暴雨依旧,唯她小声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