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珊瞧着她满面红妆的样子, 轻声问:“不打紧,邹娘子另聘了人去。阿娘这是要出去?”
“成,那你多歇歇。”朱姨点点头, 把一根沉甸甸的碎银流苏簪簪进发里, 瞥见那数也数不尽的白发,她手上动作一顿,扔了银簪子, 又拿起一个假髻在头上比划遮掩。
“阿娘这是要去哪里?”明宝珊小心翼翼又问。
“几个老姐妹约我聚我在茶楼吃茶, 就边上那间聚贤茶楼, 你都知道的。”
朱姨像个没事人一样往自己身上添红着绿, 但最后把那些多余的妆点都扔了,穿着件粉袄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依旧是风韵犹存的。
“阿娘路上小心些。”明宝珊说。
朱姨很潇洒地一挥手, 道:“家门口几步路, 怎么这么啰嗦?”
明宝珊站在院里没有进屋,在心里数了五个数, 就嘱咐霜降看门,自己跟了出去。
朱姨的确是往近处去的, 但并不是去什么聚贤茶楼, 而是去茶楼后边的开元观了。
隔着一层白薄的烟气,明宝珊看着朱姨进了往生殿, 然后侧身对女冠行礼。
朱姨不知何时擦淡了口上的胭脂,描到了眼圈上。
明宝珊鼻头一酸,望向那往生殿的门洞里,牌位层层如山峦,每个牌位前都有一盏长明灯,是活人对逝者的留恋。
裘老八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丧事是朱姨和他那些个酒肉朋友办的,郑主事还出了一百子,来送钱的小厮以为朱姨是裘老八的遗孀,全给她了,朱姨全贴进他那副好棺材里了,一场丧事办下来,朱姨还倒贴了两百个钱。
开元观的长明灯要多少香油钱才能点?明宝珊不想知道,她只想朱姨心里能好过一点。
明宝珊先回到家门口时,见霜降一手提着个小食盒,一手提着个小菜篮正站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忙道:“大娘子刚过去呢!娘子瞧见她没?”
“没呢!”明宝珊折回巷子口看了看,有些失落但又欢喜地问:“阿姐又给我送吃的来了?”
“嗯,说是乡里人家挖了好些黄精,四娘子和苗阿婆做了些黄精果脯,”霜降提着食盒伸到明宝珊跟前,道:“说是吃着脆脆的,药气也淡。”
“这菜篮里又是什么?”明宝珊掀开上头的帕子一看,就见是一只斩好的白皮肥鸭子,边上的小小布袋里装着一把洗净的黄芪和杞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