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的规模扩大了,石头成了当仁不让的头领。
他腰间挎着新分到的锋利横刀,背上背着那张缴获的擘张弩,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刃。
队伍里增加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汉子,手里不再是简陋的投矛,而是缴获的包铁哨棒和几把粗铁刀。
他们深入更远的密林,陷阱更加精良,狩猎的效率和收获也大幅提升。一头獠牙狰狞的野猪、一头瘸腿的成年公鹿,还有几只肥硕的山兔,被陆续抬回寨子,新鲜的肉食和珍贵的皮毛,给艰难的日子增添了几分油水和暖意。
另一支队伍由叶七娘亲自组织,大多是手脚麻利的妇人和半大孩子。她们挎着藤筐,拿着骨匕石刀,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寨子周围的山林沟壑。
一切能入口的野菜、野果、块茎被小心采集;止血消炎的草药被仔细辨认,分门别类;韧性极好的葛藤被大量割回,在溪边捶打浸泡,开始尝试纺线织布,以解决日益窘迫的衣物问题。山林无私地馈赠着它的宝藏。
寨子角落新搭起一个简陋的草棚,散发着浓重的牲口味。赵六捏着鼻子,苦着脸,正费力地将一捆干草扔进棚里。棚里拴着几头刚换来的、咩咩叫的瘦弱羊羔,还有两头哼哼唧唧的小猪崽。
“臭死了!脏死了!老子宁可去搬石头!”
赵六嘴里抱怨着,动作却不敢停,小心翼翼地将浑浊的泔水倒进石槽。
他知道,这些活物,是全寨未来的油腥和皮货,怠慢不得。
李琰说过,养好了,有赏;养死了,他赵六就得去顶那猪崽的窝。
最冒险的一步,是叶七娘亲自带队的贸易。
她挑了两个最稳重可靠的汉子做护卫,背篓里装着精心硝制好的野猪皮、鹿皮,晒干的菌菇、山笋,还有几匹刚刚织成的、粗糙但厚实的葛布。目标是百里之外、传闻中崔家势力影响较弱的青阳镇。
“记住,多看少说,换了东西就走,绝不停留!”
出发前,李琰再三叮嘱,眼神凝重。
叶七娘用力点头,脸上带着豁出去的坚毅。几天后,三人风尘仆仆归来,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背篓里多了几小罐粗粝泛黄的海盐、一小块沉甸甸的生铁锭、几卷相对细密的土布,还有一小包珍贵的金疮药。数量不多,却如同久旱后的甘霖。
“镇上盘查很紧,崔家的悬赏画像贴得到处都是,”叶七娘心有余悸地低声向李琰汇报,“亏得是青阳镇,守门的兵丁没那么上心,又看咱们是女人和老实汉子,带的也是山货,才勉强放行。
盐和铁,都是私下里找相熟的货郎偷偷换的,价压得很低…但总算弄到了点。”
暮色四合,劳作了一天的磐石坞渐渐安静下来。
寨墙的轮廓在渐深的蓝黑色天幕下显得愈发厚重。李琰独自一人,站在新开垦的田垄边。脚下是翻松的、带着潮气的泥土,远处,最早播下的粟种已经顽强地钻出了嫩黄的细芽,在晚风中微微摇曳,脆弱却充满生机。
叶七娘拖着疲惫的步子走来,看着这片承载着全寨希望的薄田,又看看李琰沉默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点收成,加上打猎换来的,紧巴巴也就能熬到夏末…冬天呢?光靠山里这点东西和抢…阿弃,养不活这么多张嘴啊。”
李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些嫩芽上,声音低沉:“是啊,光靠山货和抢,不行。”
他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渐渐清晰、浩瀚无垠的星空,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得想法子,让这地里…多出粮。”
叶七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深不见底的苍穹。她苦笑一声,带着农人骨子里的敬畏与无奈:“哪有那么容易?老天爷真要不给脸,旱一场,涝一场,蝗虫过境…啥精巧法子,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