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一个被石头砸中肩膀、恼羞成怒的溃兵跳下马,提着刀就朝着李琰他们藏身的大树冲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就在这时,另一棵树后,一道身影动了。
是叶七娘。
她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她像一只藏在阴影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片状岩石。在那溃兵只顾着冲向李琰和石头、后背暴露的瞬间,她猛地跨出一步,手臂一挥!
呜!
尖锐的石片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在溃兵唯一没有护甲覆盖的部位——侧脸!
噗嗤!
“啊——!我的眼!”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响起!那溃兵丢开刀,双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里瞬间涌出粘稠的鲜血,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倒地,疯狂翻滚!
叶七娘一击得手,看都没看结果,迅速缩回树后,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和狠厉。
这一幕,让刚刚砸完石块、正要去抓下一块石头的李琰动作猛地一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缩在树后、紧抱着包裹的女子,眼神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了然。
“走!”李琰低吼,没有丝毫恋战。阻滞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就是等死。他拉着石头,朝着赵六之前探路的方向猛冲。叶七娘毫不犹豫跟上。
赵六早已跑远,依稀能看到他瘦小的身影在前方林木间晃动。
后方,溃兵们被短暂的阻滞和同伴的惨状激得更加暴怒,怒吼着重新整队,马蹄声再次轰隆响起,紧追不舍。
林间的亡命奔逃再次上演。这一次,林地的复杂地形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李琰拖着石头,专挑荆棘灌木茂密、马匹难以通行的小径钻。枯枝划破皮肤,带刺的藤蔓钩住衣服,每一步都留下血痕。叶七娘咬着牙紧跟,腿上被尖锐的荆棘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迅速染红了破烂的裤腿,她也只是闷哼一声,脚步不停。
石头累得几乎失去意识,完全是被李琰拖着在跑,双腿机械地挪动。赵六在前面慌不择路,时不时被绊倒,又连滚带爬地起来。
身后的马蹄声和呼喝声被茂密的林木阻隔,时远时近,但始终如同跗骨之蛆,甩不脱。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一片极其茂密的、长满尖刺的藤蔓灌木丛时,身后的马蹄声似乎短暂地被密集的植被挡住,变得模糊了一些。
“钻进去!别出声!”李琰嘶哑地低喝,当先拉着石头,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那片密不透风、荆棘遍布的灌木丛深处。叶七娘紧随其后。赵六也一头扎了进来,瘫倒在地,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浑身哆嗦。
荆棘丛深处,一个狭小的、勉强能容纳几人的空隙。腐叶的霉味和浓烈的植物气味混合在一起。
死寂。
只有粗重到极限的喘息声。李琰靠在潮湿冰冷的树干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刀子。右臂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不断渗出,浸透了布条,沿着手臂往下淌。剧烈的奔跑让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他撕下腰间破烂的布条,胡乱地、更紧地勒住伤口上方,试图止血。
叶七娘蜷缩在另一侧,脸色惨白如纸。她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荆棘划破的裤腿,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狰狞地横在小腿上,鲜血淋漓。她撕下自己破烂外衣的衣襟,咬牙一圈圈紧紧缠住伤口,动作麻利得不像第一次处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沁出冷汗,但她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石头直接瘫软在腐叶堆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半闭,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赵六缩在角落,身体筛糠般抖着,眼神涣散,嘴里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死了…都死了…吓死老子了…”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狭小的避难所。
三个人。
妇人没了。
老者没了。
还有一个…那个跑散的,多半也凶多吉少。
出发时的六人,此刻只剩下四个。沉重的气息压在荆棘丛里每一个人心头,比外面的死亡威胁更让人窒息。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就在这时——
嘚嘚…嘚嘚嘚…
清晰的马蹄声,就在荆棘丛外不远处响起!不是追击时的狂奔,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在林中逡巡搜索的踱步声!
一阵枯枝被踩断的噼啪声格外刺耳。一个粗嘎、带着浓重戾气的骂声穿透了荆棘丛的阻隔,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搜!仔细点!娘的,几个泥腿子贱骨头还敢反抗?伤了老子的人!”
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带上一种令人作呕的、充满恶意的狞笑:
“尤其是那个扔石头砸老黑眼睛的娘们!老子看见她了,腿还挺长!给老子抓活的!其他几个杂碎,全他娘的剁了喂狗!”
荆棘丛内,所有人的心跳瞬间停滞!
石头猛地睁开眼,里面满是惊恐。赵六的颤抖变成了剧烈的痉挛,牙齿咯咯作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