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灵幡,冥乐悲鸣。
灵堂是邻居们帮忙搭建的,老城里的人讲究情怀,白事家家派人过来。
裴叙这几天坚持自己守夜,脸上冒出短短的青色胡渣,脸庞瘦削,眼底透着憔悴。
今天过来祭拜的人除了亲戚和邻居外,有很多裴外公早年带教过的中医学生,从四面八方赶来。
裴外公一辈子守着中药铺子,传承中医,教书育人,救死扶伤,远近都受过他照拂。
中药铺子外边的窗台下也摆满了花束,一簇簇或黄或白的菊花,感怀裴外公一生治病救人。
一个想不到的人也来了,兰老爷子黑色西装打扮,被人扶着走进灵堂,沉默上香,走到裴叙身侧拍拍肩膀,两人没有言语。兰老爷子让身边的人放下花篮后,撑着伞而去。叶作尘在裴叙旁边,知道裴叙虽不喜欢见到兰家的人,但也不会阻止对方祭拜。
裴叙白布孝帽,手持哀杖,全程仪式一丝不苟,内里的悲伤快溢出来,只是面上收敛不发。
联想上辈子裴叙一个人主持丧事,叶作尘心疼和后悔,后悔没陪在他身边,后悔没有送裴外公最后一段路,可能自己的后事也是裴叙主持的。
送丧致哀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只剩裴叙和叶作尘站在墓碑前。
裴叙注视着墓碑上外公的遗像,巨大的悲伤肆无忌惮一股脑地释放出来,这几天行尸走肉如梦一样,唯一的亲人离世,真想一觉醒来发现是假的,可现实残酷真实,再见已是苛求。雨水淅淅沥沥,叶作尘举着伞,拢在裴叙头顶。
回到裴家院子,宾客散场,冷冷清清,叶作尘关上大门,拉着裴叙的手径直回屋,找来干毛巾给裴叙擦衣服上的雨水,裴叙木头人似的随他折腾。
叶作尘知道他这几天几乎滴水未进,浑身倦意,就强行拖着他回房间睡觉,两个人和被而眠。
醒来后,叶作尘侧身发现裴叙闭着眼睛眉头微皱,整个人陷在噩梦中,叶作尘贴身靠近裴叙,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眉毛,窝进裴叙的怀里,依偎着渐渐起了困意。
阳光透过缝隙,昏暗的房间变得亮堂,照得叶作尘眼皮发烫,迷蒙中发觉自己嵌在裴叙怀里,有一条手臂揽在腰上,被裴叙的气息紧紧包围着,想抬头却顶到裴叙下巴,裴叙声音低沉:“醒了?要起床吗?”
怀里的叶作尘摇摇头,两个人继续紧紧贴着,什么话都不说,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捱到中午两个人起床,收拾院子,整理屋子,最主要的是裴外公留下的中药铺子,裴叙不打算关门,托人打听合适的大夫,届时请人坐镇医馆。
裴外公饭桌旁摆着一本厚厚的医书,是他平日里最常翻阅的,页面泛黄,卷曲微皱。裴叙捧在手心翻开,手指抚平皱处,注视良久,和别的医书一齐搁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