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局依旧乌云密布,自半年前太子监国以来,行将就木的皇帝就一病不起,常年卧榻。
可太子的势力并不稳固,他全盘接手这偌大的国度,阻力十分巨大。
毕竟只要没有登基,他就不是皇帝!
所以……他要将躺在卧榻上久病不起的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内阁重臣,连根拔起。
李东樾不必去提醒这位殿下这件事的后果,是与半个内阁为敌。
他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笃定了。
这件事,也一定会成功。
裴知寒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历经劫难后的决绝。
“孤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孤疯了,拿内阁和朝堂的稳定,去赌一个早已盖棺定论的案子。”
他站起身,走到李东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但这件事,关乎的不是党争,稳定。它关乎的,是这天下,是这江山,是这人心。”
那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千斤巨石,掷地有声。
“它关乎北疆三万将士的忠魂,是否被人用脏水泼了一遍又一遍,死不瞑目。”
“关乎靖国公苏家满门,究竟是谋逆,还是冤屈,是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
“更关乎孤这个太子,还能在这东宫里,坐稳几天,能否配得上这天下正统!”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李东樾的心上。
他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太子。
这张年轻的脸上,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冷酷与决绝。
李东樾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豪赌。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他所说的并非是家国天下,而是党争。
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史书记载。
他是个仁慈的君王,至少,在史书里是如此。
战争开始。
李东樾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声音铿锵有力。
如金石相击,响彻书房。
“臣,万死不辞。”
李东樾离开后,书房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裴知寒走到窗边,推开了一道缝。
冷风灌了进来,带着一丝梅花的清香。
他望着这座他住了三年的东宫,曾是她的家。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跨越了生死的连接。
私心是自己的天下,可这私心里,何尝没有夹杂着对她的惦念?
即便他再不想承认,自己的心,却已经在为她担忧起来。
她在十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里,为了家族的清白,为了北疆的安宁,做出了她的选择。
他抬起手,掌心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深刻而清晰。
相书上说,掌纹定命,命由天定。
可如今,他的掌纹,已经被那个女子,用一杆柳条,强行改写。
他不知道,这条新的命运之路,通往何方。
是万丈深渊,还是九重云霄。
但他知道。
他的手里必须抓握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