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前段时间上海站的副站长叛变,导致原上海站的所有成员被迫撤离。
赵子理也做不了主,只能说道:“电台的事,要回去请示下。不过戴老板对这次行动很重视,应该会给你批。”
闻言,林致远心头一紧,戴老板的"重视"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更少的退路。
谈话结束时,赵子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天九点,局里报到。"
林致远松了一口气,"多谢处长。"
"不必谢我。"赵子理难得带了几分人情味:"时局如此,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林致远走出监狱,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三个多月的牢狱生活,让他一时还适应不了这么大的太阳。
"恭喜科长重获自由!"王三佝偻着腰凑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我就知道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迟早要出去的。"
林致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人情我记下了。”
林致远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看向王三:“我这回家连个打车的钱都没有啊。”
王三的脸色顿时像吞了只苍蝇般难看,他原想着林致远官复原职,他能跟着捞点油水。
可没想到昨天的酒菜钱还没着落,今天又要倒贴。心里暗骂:记着人情有个屁用!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林致远是科长,大他好多级。
王三苦着脸,半天才从兜里掏出一张两元的纸币。
"长官,小的实在没什么钱,兜里只有这个了,您打车回家的钱还是够的。”
自抗日战争爆发后,法币贬值严重,现在法币的购买力相较于1937年已经贬值了好几倍。
这两元,放在1937年能买三十斤大米,现在怕是连五斤米都买不到。
林致远坦然接过钱,看着王三肉痛的表情,轻笑道:"明天我还会来局里,到时候记得找我拿钱。"
这里是军统,周围的黄包车根本不敢在附近等客,林致远走了好远才拦下一辆车。
车夫是个四十出头的精瘦汉子,晒得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
看到有客人,他立刻放下车把,并用汗巾掸了掸座位上的灰尘。
"先生要去哪堂子?"车夫操着一口浓重的川音问道。
林致远报出原主的地址,坐上了黄包车。
山城的路本就崎岖,十步一坡,五步一坎。黄包车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颠簸,林致远不得不抓紧两侧的扶手。
山城作为战时陪都,人口从战前的四十万两年内暴增到一百多万,沿街道路规划很不合理。
道路两旁挤满了低矮的瓦房,斑驳的墙面上还能看到"抗战到底"的标语。
偶尔几栋西式小楼,不是新修的政府办公楼,就是权贵的宅邸。
日本飞机轰炸留下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路上的行人个个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中。
足足颠簸了半个多小时,黄包车终于停在一栋两层的青砖小洋楼前。
林致远看着车夫满身大汗,直接把纸币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车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两元钱,这足足是他好几天的收入!
他连连鞠躬:"谢谢老板!老板发财!"
看着车夫感恩戴德的样子,林致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愿这场仗早点打完。"
他低声喃喃,却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作为穿越者,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的苦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