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们一份事做吧,请把我们院子空余的地方分给那些蜷缩在城下的妇孺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女吏的考试,但即使如此她们也乐意在没有官吏名声和报酬的情况下多做一点事。淡河的文官们沉默了,从上次嬴寒山太过明显的威胁之后,他们开始逼迫自己接受女吏的存在。
……也有人试图越过嬴鸦鸦和嬴寒山,最后向裴纪堂作一次努力。
“女子之力不及男子三分,如今情势紧急,明府尚且可以任用女吏,来日雪患平息,如此多白食粮饷的女吏,刺史要如何安置不可不思。况且如今为官者皆是清流世家之后,自幼浸淫经史子集,忽与村妇同案,不可谓不荒唐。”
裴纪堂听这话时正在城墙上,雪落了他满头满肩。他缓慢地转过眼来,久视着进言者,轻柔地拍掉对方身上的雪:“所言甚是,本官会仔细考虑。”
“那么,此后,这个区域的女官就换下来,请君代劳吧。”
这位年轻的刺史用一种柔和而不祥的语气说话,那张总是儒雅而君子气的脸在几秒钟之间显露出微妙的神情变化。
“对,这里全部的事务都交予君,毕竟女子之力,不及男子三分。如果出问题,本官交由寒山以军法论,也是可以的吧?”
雪在他的掌心融化,裴纪堂轻轻擦掉手上的雪。
“辛苦了。”他说。
于是之后许久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他们总会回想起裴纪堂那一日的眼神,仿佛一只白羽的鸟轻轻抖了抖羽毛,羽翅下露出了黑色的鳞片。
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是姓裴来着。
雷劫来的那天,是个雪后的晴天。
嬴寒山接过海石花手里的名册,听她讲过一遍新兵的情况。电流声慢慢爬上她的头皮,系统预备说什么,但被她截断。
“且等一下。”嬴寒山说。
她放下名册,穿过城外最后一批等待安置的流民,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记住这位穿雀青胡服的青年就是那位传言中的女将,他们为她让开一条路,有孩子悄悄从父母背后探出头来,想要看一看这位赢将军究竟是不是长了一双虎眼。
雷云在她头顶翻滚,脚下的路积雪已经化掉,几天前融冰时沉州府就开始着手清理道路,现在地面已经可以很平稳地行驶马车。
她一直向前走,穿过城门,穿过周遭的屋舍,没有在路边冻饿而亡的老人,没有在河滩上堆积的夭折孩子的尸骨,大家有些狼狈地挤在一起,庆幸着自己渡过一场大劫。
终于,嬴寒山走到了空地上,她抬头望向天空,望向正在形成漩涡的云。
“好了,老天。”她说,“来吧。”
雷霆骤然而下,潮水一样的金色从她身后的城池汹涌而出,照亮了整个天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