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县衙,后堂书房。
赵贞坐在案后,面前摊着雪白的宣纸,笔墨早就备好了,可他手里的笔,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眼下,一个更头疼的难题摆在他面前。
奏折上,关于仙人示警、走蛟之灾、以及他如何率众避祸的功绩,已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
冯师爷的文采,他是信得过的,字字句句都透着股“祥瑞”的味道。
可偏偏,在一个最关键的地方,空了一块。
仙人名讳。
这仙人姓甚名谁,尊号为何,一概不知。
那天王达在竹林里见到仙人,仙人也只问了世间的事,没有留下任何名号。
这可如何是好?
上报朝廷,总不能只说“一位不知名仙长”吧。
那也太儿戏了。
再说,他都决定了要在青峰山为仙长修建庙宇,立碑铭记。
连仙长的名号都不知道,这庙宇修给谁?这碑文又如何落笔?
万一弄错了,惹得仙长不悦,降下责罚,他赵贞可担待不起。
“东翁,还在为仙长名讳之事发愁吗?”冯庸端着一盏新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赵贞揉了揉额角:“是啊,师爷,那王达只说仙长白衣胜雪,仙风道骨,可具体是哪路神仙,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奏折上,总得有个说法,庙宇的匾额,碑文的抬头,都不能空着啊。”
冯庸眼珠一转,放下茶盏,笑着说:“东翁,要学生说,仙人行事,往往都是不拘小节,或许仙长淡泊名利,不愿透露真名。”
“但咱们凡人,总得知恩图报,不能没了礼数。”
“这青河县里,要说谁对神仙的事最清楚,那肯定是城东青云观的那些道长了。”
“青云观观主灵云道长,据说也是有些道行,不如请他过来,参详一二?”
赵贞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本官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青云观是青河县唯一受朝廷认可的道观,观主灵云道长,他也曾见过几面,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确实倒有几分高人风范。
“师爷此言有理!”赵贞一拍大腿,“备轿!本官亲自去青云观,拜会灵云道长!”
“是,东翁!”
青云观,坐落在青河县城东一处僻静之地,背靠矮山,面临清溪,倒有几分清静幽雅的。
赵贞的官轿在观门口停下,早有道童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位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清瘦的老道长,快步迎了出来。
正是青云观观主,灵云子。
“不知县尊大人驾到,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灵云道长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
“道长客气了。”赵贞下了轿,拱手还礼,“本官今日冒昧打扰,实在是有点要紧事想请教。”
“大人但说无妨,贫道一定尽力解答。”灵云道长将赵贞与冯庸引入观内一间静室。
小道童送上清茶,就躬着身子退下了。
屋里点着檀香,烟气缭绕,满屋子都是淡淡的雅致。
赵贞也不拐弯抹角,将青峰山仙人显圣,预警走蛟,还有自己想上报朝廷、修庙,却苦于不知仙长名讳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灵云道长的神色。
灵云道长静静听着,脸上波澜不惊,但眼里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待赵贞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县尊大人说的事,贫道这几天也略有耳闻。”
“城里百姓都在传,都说仙人下凡,天佑青河。”
赵贞心中一动:“哦?道长也听说了?”
“贫道虽然不管俗事,但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灵云道长淡然道,“观中弟子,也有提过这事的。”
“只是贫道约束他们,仙人之事,玄之又玄,不能乱说,以免惊扰仙驾,或以讹传讹,反而不美。”
赵贞闻言,心中对这灵云道长又高看了一眼。
此人倒有几分见识,不像那些一听风就是雨、瞎拜一气的乡下人。
“道长所言极是。”赵贞点头道,“本官正是因此,才特地来请教道长。”
“仙长那天白衣胜雪,骑乘神异白鹿,后又有墨麒麟相随。道长乃修道之人,见多识广,可否从这些特征上,推断出仙长的来历或名号?”
灵云道长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白衣,白鹿,墨麒麟。
这些意象,在道家典籍中,倒也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