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绝的,整齐划一的,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那声音,是沉重的战鼓,直接擂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每一下,都让人的心跳为之停滞一瞬,血液都要凝固。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瞬间乱了。
他们就是一群被惊扰的鹌鹑,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去,将大殿中央的通道,完全让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筛糠般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有的人,甚至已经站立不稳,靠着身旁的同僚才能勉强支撑。
来了。
他们来了。
随着那雷鸣脚步声越来越近,冰冷、肃杀、宛如实质的铁血之气,从殿外倒灌而入。
这股气息,冲散了殿内奢华的熏香,冲散了文臣们身上儒雅的墨香,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血与火的味道。
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开的殿门处。
他全身笼罩在精工打造的明光铠之下,头戴兜鍪,面覆铁甲,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在他高大的身躯上镶嵌了一道刺目的金边,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战神。
御林军中郎将,陈玄礼。
一个从龙之功起家,在玄武门之变中就为李隆基立下汗马功劳,几十年来一直统领禁军,被李隆基视为左膀右臂的绝对心腹。
看到他,李隆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玄礼!”
他几乎是嘶吼着叫出了这个名字,“给朕拿下这个逆贼!剁成肉泥,诛他九族!给朕诛他九族啊!!!”
陈玄礼那双隐藏在面甲后的眼睛,没有去看龙椅上的皇帝,也没有去看满朝惊惧的官员。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钢铁的雕像。
然后,他缓缓地,向旁边让开了一步。
他身后的景象,彻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片钢铁的森林。
上百名御林军甲士,以一种令人窒息的严整队列,沉默地涌入大殿。
他们的铠甲,是全大唐最精良的明光铠,每一片甲叶都擦得锃亮,反射着冰冷刺骨的寒光。
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长达一丈二的马槊,锋利的槊尖在殿顶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材魁梧,气息沉凝。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而漠然,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台台被精密制造出来的杀戮机器。
他们没有发出一毫多余的声响,只有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让整个太极殿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他们进来后,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地在大殿中央列成了数个方阵。
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显然是经过了千锤百炼。
槊林如织,甲光向日。
无形的压力,以他们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文官们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这已经不是朝堂,这是战场!
而他们,就是手无寸铁,待宰的羔羊。
李林甫的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但这痛楚,却让他混乱的大脑,恢复了清明。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陈玄礼,为何不领旨?
这些御林军,为何列阵于殿中,而不是直扑永王?
他们这架势,不是在擒拿叛逆,更是在……
封锁退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李林甫的脑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