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嘲讽自己这个父皇的无能和昏聩!
好,很好!
你们不是要抱团取暖吗?
不是要用孝道和祖宗家法来压朕吗?
朕今日,便先拿你这个最沉得住气的儿子开刀!
朕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这大唐真正的主人!
杨国忠的每一句弹劾,都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李隆基的心坎上。
不忠、不孝、不仁!
好一个不忠不孝不仁!
杨国忠说得对!
此子不除,朕的颜面何存?
皇室的威严何在?
暴戾的杀意在李隆基胸中翻腾,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李璘的下场。
贬黜岭南?
太便宜他了!
朕要将他削去王爵,废为庶人,发配到最蛮荒的琼州,让他与蛇虫鼠蚁为伍,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李隆基缓缓抬起了右手,准备拿起案几上的朱笔,亲自写下那道决定一个皇子生死的谕旨。
整个含元殿的气氛,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杨国忠一党,脸上已经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狂喜和得意。
他们已经看到,永王李璘是一条丧家之犬被拖出大殿,而他们,将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太子李亨的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个即将下达谕旨的父皇,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父皇的怒火,终究还是被点燃了。
然而,就在李隆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支冰冷的朱笔的瞬间;
——“陛下!”
一声嘶哑而又尖利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大殿之中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的突兀,如此的凄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恐慌,瞬间撕裂了殿内死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呐喊吓了一跳,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左相李林甫,那个一向以“口蜜腹剑”、城府深沉著称的老狐狸,此刻竟从队列中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官帽歪斜,朝服凌乱,一张老脸惨白得没有血色,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大殿中央,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和他平日里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权相形象,形成了无比巨大的反差。
满朝文武,无不愕然。
杨国忠更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强烈的不悦。
这个老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招?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圣人即将下旨定罪的关键时刻跳出来,难道是想为李璘求情?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
李隆基被打断了动作,心中的杀意和快感瞬间被恼怒所取代。
他阴沉着脸,盯着跪在下面的李林甫,冷冷地问道:“李卿,何事如此惊慌?难道这朝堂之上,还有什么事,比惩治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更重要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和警告。
然而,李林甫是根本没有听出皇帝的怒意,他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咚!”
这一下,磕得是如此之重,以至于他苍老的额头上,瞬间便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扭曲、破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启禀陛下……大事……大事不妙了啊!”
他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荆州……荆州叛军起兵百万,兵锋……兵锋已直指长安!”
“大唐……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