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冲进来的孙嬷嬷“不小心”撞翻剩余药汁,后来……
后来院里的看门狗舔了地面,不到半刻钟便浑身抽搐着断了气。
宁清洛突然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不知何时已掐出了半月形的血痕。
月光偏移,床帐被照得忽明忽暗。
那些嬉笑的金线孩童仿佛活了过来,眉眼扭曲着变成女德司里形销骨立的孤女。她们曾蜷缩在漏风的通铺上,用气音讲述的噩梦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被主母用针扎指尖的夜里,总能听见地底传来婴儿的哭声……”
这一页,宁清洛似梦似醒间很是煎熬。
干脆不睡了。
宁清洛猛地掀被坐起,赤足踩上地砖的刹那,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脚心窜上脊背。
铜镜忽然亮了一瞬。
月光如流水般漫过妆台,镜中缓缓浮现的面容让她险些惊叫出声,那眉眼,那唇角的弧度,竟与晚娘苍白的面容完美重叠。
“咣当!”
铜镜翻倒的巨响惊醒了怔忡的她。
“不……不会的……”宁清洛颤抖着后退,绣鞋绊住裙角跌坐在地。
她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摇散那些呼之欲出的真相:“不会是这样的……”
发间的金镶玉步摇坠在地上,碎成两半。
就像她此刻拼命想要粘合的认知,越是逃避,那些记忆越是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晚娘抚摸她眉眼的温度,祖父临终前欲言又止的叹息。
她突然死死捂住耳朵。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要,不要是这样的,不要是这样的……”
晨光如纱,薄雾浮动在宁府回廊间,将朱漆廊柱染上一层湿润的冷青色。
宁清洛立在书房外的石阶上,双手死死攥着袖口,指甲深陷进掌心,皮肉被掐得泛起青白,却浑然不觉疼痛。她整夜未曾合眼,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仿佛揉进了烟灰般黯淡。
思绪纷杂缠绕,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占据脑海,而她耳畔仍在回荡着晚娘那句如刀刃般尖锐的话语。
"清儿,不要自欺欺人了……"
那声音似有蛊毒,一字一字渗入骨髓,啃噬得她魂灵剧痛。
脚步声忽至。
宁尚书刚下朝回来,一身玄色官袍还未换下,领口绣着的云鹤暗纹被晨露染得微湿。
他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眉宇间的威严肃杀尚未褪尽,却在骤然见到女儿惨白面容时脚步一顿,眉心猛地一蹙。
"清儿怎么在书房门口站着?脸色这样差,可是昨夜未睡好?"
声音沉而稳,如往常一般透着长辈的关切,却又仿佛压着什么,字字斟酌。
宁清洛抬眸。
宁尚书眉目舒展,她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与躲避,像是被惊雷劈中的鸟雀,瞬息的惊惶便泄露了所有隐瞒。
"父亲……"
她开口,嗓音沙哑,如同浸了一整夜寒露的枯叶,颤抖得几乎碎裂。
"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怎么感觉母亲不像是我的母亲,晚娘更像呢?"
宁尚书面色陡然一变,却又迅速敛去。
他抬袖轻咳一声,嘴角扬起一个笑,伸手去抚女儿的发顶,却在她微微偏头躲避时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袖中。
"你整个在瞎琢磨些什么,爹爹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