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倏地哑口无言,手中的鸡毛掸子也垂了下去。
收养宁娇、将人养在侯府,已是将侯府全部人的命拴在裤腰带上过活。
她的身世除了自己跟夫君,侯府再无任何一人知道其中内情。
宁娇失忆,对她来说,对侯府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侯夫人希望她此生都不要记起从前的事,好好地过完一辈子。
宋濯是陛下的心腹,她怎敢让他知晓。
若当初,他不上战场,如今不入仕,他们一家不会如此惹眼。
侯夫人陷入两难的境地,陡然觉着赶紧把宁娇嫁出去也好。
只要她隐藏得好一些,不让任何人发现。
不至于误了二郎三郎七郎。
“能有何隐情。”侯夫人埋怨地瞥他一眼,“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如何要紧,母亲是为了追月好。”
宋濯看着母亲的神色,知晓她说的并非实话。
宋宁娇进侯府六年,楚大帅满门倾覆六年。
实在不怪他想得多,他日日调查楚氏余孽,不往这方面想都不行。
宋濯不想勉强母亲,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儿子晓得了,往后不会轻易带表妹出府去的,母亲放心。”
侯夫人将鸡毛掸子交给李妈妈,心中憋闷的同时不忘再次提醒他,“为娘辰时同你说的,你记着些,为你表妹挑个好人家。”
“嗯,儿子会的。”宁娇为了不让三郎受罚而攀污他,还要他给她寻夫家,做梦。
好容易将母亲送走,宋濯换了衣裳出了侯府前往皇城司。
架阁库闲人勿进,整屋的书架落满了灰尘,他在里面找到六年前北境兵变的记录开始查看。
楚氏一门世代为将,手握重兵镇守边疆,将北狄阻拦在国门以外。
祁朝百姓才得安居乐业。
彼时年纪尚幼的宋濯都还记得楚大帅在民众之间的威望。
深受百姓的爱戴,提起楚大帅与镇北军,人人都觉着安心。
可人心幽微,复杂叵测,楚大帅生了异心,竟想谋权登基。
与北狄皇室联盟,欲开城迎北狄骑兵入境,攻下京城。
好在先帝查到了楚大帅通敌的证据,这才避免了大祁生灵涂炭。
楚氏一门被压于菜市口满门抄斩,百姓疯了一般朝大帅身上丢烂菜叶、臭鸡蛋。
口中辱骂声不断,楚大帅不再是民众心中战无不胜的战神,成了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宋濯还记得,处斩当日他也在,天空阴沉沉的、耳边尽是叫嚣声。
楚大帅身着白色囚服跪在第一个,如刀削般的面容不喜不怒,也没有因谋反失败的心虚懊恼。
他接受着辱骂,沉默赴死。
宋濯第二日就背着父母,留书一封,去了征兵处,跟着大军前往北境。
从回忆中脱身,宋濯反复看了好几遍记录,楚大帅育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被斩首时才三岁。
不是宁娇。
没有一个跟宁娇年纪相仿的。
宋濯又调了楚氏族谱来看,楚大帅的胞弟倒是有一个十岁的女儿。
会是她么?
宋沚跟他提过,宁娇原本就姓宁,并未改过姓名。
楚大帅的胞弟自然姓楚,妻子也不姓宁。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