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忠(2 / 2)

叛将宋义跪在地上,腰弯得很低,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去。他正对着中郎将冯剑,汇报着什么。

“冯大人,那墨家机关城外围的工事虽咱们肯定能破,可里头机关重重,委实是步步杀机。若是强攻,弟兄们的伤亡,怕是...怕是...”

宋义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话说得小心翼翼。

冯剑面无波澜,只是伸出食指,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击着。

“说下去。”

“小人知道一条隐蔽通道,可以绕过他们大半的机关,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他们的心窝子!”宋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冯剑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只是...那密道口,定然也有重兵把守。需得有一支兵马,在正面大张旗鼓地佯攻,将墨家那些人的主力都吸引过去,小人才能带路,趁虚而入。”

“诱饵,我会安排。”冯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差事,就是带好路。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知道宋义这类人的心思。一条总想着换个新主人的狗,摇尾巴的时候,也总惦记着多啃几根骨头,这所谓的计策,不管成与不成,都是在借秦军的刀,消耗那些江湖草莽的命。

无论是墨家,还是那些被当做诱饵的自家炮灰。

“谢大人!谢大人天恩!”宋义连连叩首,额头碰在地上,发出闷响。

冯剑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宋义走后,冯剑看着地图上断水涯的位置,眼神幽深,旋即书信差人送往北面燕将军手中。

山林间,余忠猛地停下脚步。

他身后仅剩的六名弟兄也随之停下,人人手握兵刃,警惕四顾。

“怎么了,余将军?”

余忠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鼻翼微微翕动,用力地嗅着风中的气味,有血腥味。

很浓。

是阮二哥他们那个方向传来的。

余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他睁开眼,眼眶霎时就红了。

他知道,阮二哥那八十多名兄弟,没了。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怒火,如同岩浆般冲上心头,他握着偃月刀刀柄的手,青筋根根暴起,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遥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那里,便是墨家机关城的所在。

“走!”余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透着一股子九死而不悔的决绝,“必须把消息带到!”

一行七人,再次上路,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几分。

他们不知道在前方第二道死亡的罗网已经张开了獠牙,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斜坡,秦军的弩兵和刀盾手,早已在此列阵以待。

当余忠一行人冲入坡地的瞬间,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举盾!”

义士们怒吼着,将身上仅有的几面破烂盾牌举过头顶,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噗噗噗”的闷响,但更多的箭矢,穿透了盾牌的缝隙,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一名义士身中数箭,踉跄倒地,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盾牌奋力推向余忠。

“余大哥,走!”

余忠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兄弟倒在自己身边,他的心,在滴血,他没有退,反而被激起了全部的血勇。

“杀出去——”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挥舞着那柄八十斤的偃月刀,不再格挡,也不再闪避,任由箭矢钉在身体里,疯狂的朝着山侧一角出现的黑影杀去。

用肩膀,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在秦军阵中撞出一条路来,刀光过处,人头滚滚。

余忠浑身浴血,宛如从修罗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鲜血染红了征袍,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当他冲过这道最初封锁线时,身后,再没有一个跟上来的兄弟,全部倒在了箭雨中。

他踉跄了几步,将偃月刀重重插在地上,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他大口地喘着气,肺部火辣辣的疼,体力已然耗尽。

而在他面前,坡地的顶端,张青手持混铜棍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后,是数十名披坚执锐、眼神冷酷的陷阵锐士,这是第三道封锁线,也是最后一道。

“余忠。”张青看着这个血人,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你很不错,比我想的,要更精打一些。”

他缓缓走上前。

“降了吧。凭你的身手,跟着我,我保你一个出身。高官厚禄,金银美人,唾手可得。”

余忠抬起头,啐出一口混着泥沙的血沫。

他看着张青,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豪迈,震得山林嗡嗡作响。

“我那死去的老爹说过!辈读书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过是求一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罢了。为苟活而屈膝于鹰犬,算什么大丈夫!”

笑声中,他猛地挺直了腰杆。

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他体内轰然爆发,那是燃烧仅剩的精血换来的回光返照,他身上的伤口,鲜血流淌得更快!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张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从余忠身上,竟感受到了一股让他心悸的压力,这人武功不低,临死关头要狗急跳墙了。

“杀了他!”张青厉声下令。

陷阵锐士们一拥而上,余忠长啸一声,挥舞着偃月刀,悍然迎上,偃月刀份量极重,一刀撩去迎面而杀的两个秦兵就被削了闹到,人头滚落或者飞走,而后,又有秦军前仆后继,四面八方!

偃月刀回首飞舞转动,在身边卷起一圈刀浪,带动鲜血、断肢、头颅飞落,几乎是一刹那,围杀过来的二十多名秦军瞬间毙命!

可是,秦军还在前仆后继的冲来,有人冲上前吸引他的注意,后方又冲来几人飞扑而上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当余忠刚砍死面前的几个秦军,回头又一刀扎死脚下的秦军时,旁边四周,拿刀的秦军又冲了过来,趁其不备,一刀刀捅进他的身体里。

...

这终究只是回光返照,在众多秦军的围攻下,余忠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张青冷笑着亮出长棍,一步步朝余忠过去,脚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后带出斜长的影子,飞身大力一棍!

生死关头,余忠猛地挣开包围住他的秦军,抬刀劈去!

“铛!”

张青的混铜棍重重地砸在了偃月刀的刀杆之上,那柄跟随余忠多年的长刀,发出一声哀鸣,应声而断。

余忠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被那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

他败了...

张青的混铜棍,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头颅砸下,就在那棍风及体的最后一瞬,时间放慢下来,余忠没有选择躲避,在他混沌的视线里,他看向了张青身后,那名负责摇旗发令的秦军斥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将手中那半截断刀,奋力掷出!

断刀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带着他所有的不甘、愤怒与希望,呼啸而出,它越过了张青的头顶,越过了所有陷阵锐士。

“噗!”

断刀精准地没入了那名斥候的咽喉,斥候瞪大了眼睛,身体在巨大的惊恐中剧烈抽搐,他下意识地,拉动了手里的信号索。

一道猩红的焰火,歪斜着冲天而起。

做完这一切,余忠身体里的力气被彻底抽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下一刻,混铜棍将他的脑袋砸得四分五裂,一具无头尸缓缓跪倒在地,最终扑倒在冰冷的尘埃里。

张青看着余忠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那道正在空中消散的红色信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赢了,却又像是输了。他杀了余忠,却搞砸了冯大人的差事。

功劳,大打折扣。

而在遥远的断水涯墨家机关城内,老鬼正对着一方棋盘凝神,就在这时,一名兵家弟子匆匆来报,语气急促。

“报!南边有异光突显,是秦军紧急军情信号,好像是他们发现了宋义的部队,正在请求大军合围,只不过有些奇怪,看起来像是打歪了。”

老鬼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骤然亮起一道精光,随后又暗沉下来,同一时间,墨子也带着人寻来,看向老鬼,两人对视间老鬼叹了口气。

“无论南北,秦军都没有兵败的可能,看起来,变数是发生在宋义身上。”

墨子脸色不变,他只是盯着老鬼,“伏念没能回来,宋义的消息我们又无从得知,鬼先生的意思是宋义他投敌了?”

“断绝信源,我们便失去了与宋义联系的可能,燕寒川的想法倒是好啊。宋义...草寇之流焉能成事?”

老鬼微微抬头惋惜一声,随后看向墨子郑重道: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战了,倾尽手段,宋义的军部里应该是有部分志士的,此番动静,说不定就是出自他手,于结果而言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走到这步除了应战就没其他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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