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整个幽州城这部老旧的机器,被强行注入了新的动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雍王府的政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了州城。
徐庶几乎是住在了政务司,他从那些被打散的旧官吏中,重新筛选、提拔了一批愿意做事、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这些人被组建成一个个“土地清丈工作组”,领了王府的令牌、带上新绘制的图纸和测量工具,在少量兵士的护卫下,奔赴幽州下辖的各个县乡。
一时间,幽州官场风气为之一清。
但姜恪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砸碎了旧的坛坛罐罐,就必然会引来那些靠着这些坛罐吃饭的野狗。
果然,第三天,第一份急报就送了回来。
“殿下!”
一名年轻官员冲进议事厅,他官帽歪斜,脸上还带着一道划痕,满是惊魂未定。
“我们在城东的永安县推行政令,遭到了暴民的围攻!他们说我们是来抢他们土地的,不由分说就扔石头、泼粪水,护卫的兄弟们为了不伤及无辜,只能护着我们撤回来,有两位同僚都受了伤!”
姜恪正在擦拭他的佩刀,闻言,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他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是暴民,还是佃户?”
那官员一愣,支吾道:“是给王家旁支王珣耕地的佃户。”
“王珣?”姜恪的刀锋在烛火下映出一道冷光,“王戎那个不成器的堂弟?”
“正是此人!”
“知道了,下去养伤吧。医药费,王府出三倍。”
打发走那名官员,姜恪将佩刀归鞘,发出“呛”的一声轻响。
议事厅里,气氛压抑。
徐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面前的桌案上,已经堆了三份类似的报告。
永安县、固阳县、云中县,凡是工作组所到之处,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激烈抵抗。
方式如出一辙,都是当地豪族煽动名下的佃户出面闹事,他们自己则躲在幕后。
这些佃户愚昧又盲从,被地主们几句“雍王要抢你们的田,让你们全家饿死”的谣言就轻易挑动,成了最好用的挡箭牌。
打,是打无辜百姓。
不打,政令就寸步难行。
这是一个死结。
“殿下,事情比我们想的更棘手。”徐庶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他这几日几乎没有合眼,眼窝深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些豪族,盘根错节,铁了心要跟我们对着干。王珣此人,虽是旁支,却心狠手辣,他联合了城外几个县的残余士绅,形成了一个攻守同盟,公然对抗王令。”
姜恪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上面已经用小旗标注出了发生冲突的地点。
红色的旗子,连成了一片。
“他们这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他伸出手指,将一面红旗推倒。
就在这时,赵云澜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盔甲未卸,带着一身冰冷的风尘。
“殿下,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寨,有异动。”
姜恪的眉毛挑了一下。“黑风寨?那伙盘踞了十几年的山匪?”
“是。”赵云澜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派出的斥候回报,最近几日,有几拨人鬼鬼祟祟地进出山寨,看穿着打扮,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管事。而且,黑风寨正在集结人手,囤积刀箭,不像是要打劫商队,倒像是要攻城。”
“呵。”
姜恪笑了。
他伸出手,在沙盘上,从代表王珣势力的几个红旗点,画了一条线,最后指向了城外的黑风寨。
“里应外合。煽动佃户在前,拖住我们的手脚。暗中勾结山匪在后,准备给本王来个致命一击。算盘打得不错。”
徐庶的脸色愈发凝重:“殿下,若真是如此,我们腹背受敌,形势堪忧。佃户不能强攻,山匪战力不弱,城中兵力一旦调出,豪族们恐怕还会有后手。属下建议,是否可以暂缓清丈田亩,先收缩力量,将这股反扑的势头镇压下去?”
他提出了一个最稳妥的建议。